第一章
这晚月
很好,一轮圆月泛着牛
的光华。施云云穿着一袭白底绣有樱花花瓣的浴衣,经过温泉洗涤的肌肤带着一身隐约的硫磺气味她蜷起腿坐在大树下的木椅上,懒懒地欣赏悬在天上那一轮明洁无暇的满月。
一来到这个建在洼地的酸汤温泉以后她就万分后悔跟着继父和妈咪一起到这里来泡温泉了。
这个温泉很大却也很古老是个年代久远的老式温泉,当她独自一人睡在和式厢房时,静谧
森的气氛总是令她不由自地联想起“七夜怪谈”中的“贞子”凉意直从脚底爬上来.背部像贴着一块冰似地寒气飕飕根本无法睡得着,索挫走出来透透气。
这个老式温泉还有个男女共浴的特色但是云云一向对与陌生人
裎相见的温泉很排斥,所以只好选在深夜没有人的时侯才敢好好享受泡温泉的乐趣。
带着一身硫磺气味的暖意她懒洋洋地闭着眼斜坐在木椅上深深呼吸嗅到了泥士和木头
的气味,这味道很特别,勾起了遥远遥远,几平要遗忘了的童年记忆…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总带着瀛瀛、滟滟和漓漓尽情的玩乐,有时候瀛瀛扮王子,她就扮公主配合她,而滟滟最爱扮贾宝玉,老是强迫漓漓扮黛玉妹妹,那是一段无优无虑的快乐时光,只可惜在父母亲离异之后便结束了。
这么多年来.她们四姐妹一直搞不懂父母亲离婚的真正原因,父母亲在没有争吵、无风无
的情形下办离婚,到底为什么?大家总是想不明白。
她轻轻摩挲着系在颈上的玉辟
,仰望着一轮明月,想念起
远在台湾的父亲、滟滟、漓漓和…?;;;?;;;端木和颐。
真奇怪,虽然曾经和端木和颐亲密交往过很多年,但是分开后的感觉竟然是如此云淡风清,分手虽然有些不舍,其中却没有伤痛,想想便觉得有些怅惆。
冷风袭来,她打了个寒噤。
“瀛瀛不来是对的,这里简直静僻得吓死人,真不知道妈咪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与其这样偷偷摸摸,还不如到北极看北极熊算了。’她
着冰凉的指尖,为了壮胆,一边小小声的跟自己说话。
她很清楚继父安排这次旅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和她们两姐妹培养感情,不过因为政界议员的身份
感,加上离婚再娶的消息曾经轰动一时,为了不想暴
行踪让媒体再度炒作新闻,所以特地选了北海道最静僻的温泉来旅行,可惜继父的用心只有她愿意接受,瀛瀛根本半点也不领情。
云云用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圆,将月亮圈在手中欣赏着。
“月亮好圆啊。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她喃喃地自言自语。在日本住了太多年。她早已经忘记中国人的
历该怎么计算了。
“今天是十五。”
身后忽然有人出声,登时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云云吓得魂飞魄散,冷意迅速爬满背脊,头发几乎要
竖起
她猛然回过头,看见约五步外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看墨镜的男人,不知何时就无声无息站在她的身后了,她惊呆得一时无法反应,那男人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傲慢地离开。
云云惊魂未定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缓缓融进漆黑的夜
里。
令她感到惊奇的并不是那男人冷酷的外貌和无礼的态度,而是那男人对她所用的语言竟然是中文。
这里是日本北海道,深山林间的一间温泉小旅店,想不到居然会让她遇上一个会说中文的古怪男人。
不过…
“三更半夜还戴墨镜,简直有病!”
好半天回过神的云云耸肩暗忖,给了他不算好的评语。
湖面上,一片晨雾冉冉升起,空气十分冷冽。
云云清晨时就出去划船了,她天真地以为当阳光出现之后,这片笼罩住便大湖面的浓雾就会散去。
但是她估计错了,阳光一直没有
出脸来,雾气愈来愈大,大到像厚重的白纱般将她层层笼罩住,让她有种置身茫茫大海的错觉,距离感和远近感都消失了,不论她怎么用力划,似乎是划不出这一大片纯白的雾墙。
在浓雾中,她的皮肤、衣服,很快就儒
了,
意冻得她浑身颤抖个不停,白雾将她重重裹住,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四周静得像深夜,像宇宙。
云云开始感到恐慌。害怕,止不住战栗,几乎要
不过气来了,她紧紧抓着船舷,动也不敢动,只能静静地等待浓雾散去,无计可施。
忽然,不知从何方隐隐传来了水声,她凝神倾听,听见桨划水的声音渐渐由远而近。
也有人在这片湖面上划船!
“喂!”
云云抓住一线生机,扬声大喊。“喂!请问那边有人吗?雾太大了,能不能帮帮我,我划不出去!”
云云用
文对着一片茫茫白雾喊着,在暗静的湖面上,她的喊声听起来十分惊心动魄。
回应她的是愈来愈近的水声,她屏息以待,慢慢地,看见一艘小船缓缓从白色
雾中现身。
她欣喜地拼命挥手,突然间,她看清楚了摇着桨朝她划过来的男人,不
倒
一口气,惊愕地瞪大眼睛。
“你!”
是那个在三更半夜还戴着墨镜的男人,不过、现在的他并没有戴墨镜,她清清楚楚看见他拥有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瞳。
他那双鸷猛晶透的瞳眸灼灼盯在她的脸上,如同正在搜猎物的野兽,眼神危险慑人,盯着人看时,犀利得仿佛能将人一眼看穿,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真巧,你也来划船啊!”云云勉强扯出一抹优雅的微笑,状若无事地用中文和他打招呼。男人孤冷地瞪她一眼。
‘不知死活。”
他轻蔑地哼了哼,清清楚楚的四字中文。
云云僵了僵,这男人居然一开口就这么不客气!
她尴尬地咬起下
,局促地拨了拨濡
的发丝,假装没发现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再度漾起一朵笑。
“雾好大,全身都
了呢、”
她微微地笑说。她知道自己的笑很美,不论是谁,看了都会心动。
男人微眯起双眸,凝视着云云花一般的笑靥,犀利与
鸷的黑瞳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光芒。
云云心底不自
地涌起一阵騒动,通常她的微笑总会让男心慌地痹篇视线,不敢直视,这一招一直屡试不
,但这男人的反应居然大不相同,他反过来用那双宛如深邃黑泉般的瞳眸慑住她,企图将她
进更深更深的不知名境地。
喔,真糟糕,情况不妙,遇上高手了。云云在心里暗暗叫苦。
这男人的轮廓刚棱有力,眉心有着日本都会男人少见的剽悍之气,浑身充满着傲慢的
刚美,英伟迫人的气势中隐隐藏着谜一样的神秘气质,这类型的男人通常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怕的是这男人显然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何在,他不言不动,只消一个眼神就
倒她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败下阵来,更初次意识到原来也有男人是能令她无法抗拒的。
她的心跳逐渐加剧,呼吸愈来愈困难,脸颊隐隐燃起的燥热惹得她心慌,她倏地垂下眼,逃开他灼热的视线,但暴
出来的弱点却逃遁不了。
男人锐利的双瞳仿佛测透了她的心思,冷肃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
“跟着我。”
他简洁有力地命令,慢慢地摇动船桨划开。
云云深深呼了口气,调整好气息和情绪,努力摇桨跟上他。
男人静默地划着桨,云云也没有开口说话,除了水声以外,只有白雾淡淡地
动在他们两人之间。
在白蒙蒙的雾气里,云云恍恍然地望着男人从容不迫的背影,这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是他身上那股沉稳的魄力,竟然一点也不输给她那位叱咤政界的继父。
他究竟是谁?看起来并不像是特地划船出游的,而且一看见她就责骂她不知死活。难道是专程来救她的?
云云开始对他产生强烈的好奇心,疑问一个个接踵而来…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说中文?
对他的好奇已经涨满到需要宣
的地步了。
“雾好深,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大的雾呢广她忍不住开口说道,感觉像是自言自语,但目的是希望他会接话,好借此和他闲聊。
男人不疾不徐地摇着桨,没有接口。
云云感到有些
气,她虽然不至于美丽到惊为天人的程度,但最起码还有个“小号松鸠菜菜子”的美名,仰慕她的男人们总是把她接成高高在上的公主般崇拜,她无法想像会有男人对她的“搭讪”视若无睹的。
“被雾锁住的感觉真可怕,对不对?’她不死心地继续对他说后而且刻意用了问句,不相信他那么惜字如金,连一句话都不肯回答她。
男人的桨停了片刻,微扬起下巴,似乎在确认方向。
“被雾锁住并不可怕。’
他低低地开口。“只不过是
失方向而已,沉进冰冷漆黑的湖底,永不见天
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可怕,你没有死过,不会明白的。
男人醇厚的磁
嗓音低沉地
过湖面,如雾般
向她。
云云冷然一颤,她想不到他会这样回答她。可是他的话中有语病,她没死过,难道他就死过吗?
男人如醉酒般浓郁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神
漾,但其中蕴函着难以捉摸的情绪,类似一种很深很深的落寞、抑郁和哀伤。
云云敏锐地感觉到,在这奇怪的男人身上一定有道伤口。尽管经过精心的包裹,那份痛楚仍然会不经意地
。
“你也这么早就出来划船?”她很小心地攀谈,不想触痛他。
“我没有在浓雾中划船的兴趣,万一掉进湖里,神不知鬼也不觉,简直拿生命开玩笑。”
他哼笑,语调万分轻蔑。
“我并不知道这里的雾会一直散不去,这种现象实在太奇特了”云云急忙解释,不希望他误解,也下想给他不好的印象。“你既然没有在浓雾中划船的兴趣,那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忽然停止不动,偏过头,轻冷地朝她瞥去一眼。
“一直往前划过去就到岸了,再见!”
云云顿时傻了眼,这男人居然在湖面上就先跟她分手说再见。
“你不回去吗?”
她奇怪地看他。
男人悠闲地仰躺下,淡然说道:“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不太好。’
“为什么?”她很疑惑。
“木谷市议员千金小姐乖乖地度假就好知道大多
门歪道的事对你没有好处。”长睫掩盖下的黑眸讥诮地冷睇她。
云云闻言一怔,这男人知道她继父身份;而且看样子是把她当成了出身豪门权贵的金枝玉叶。
“我不是木谷市议员的千金,也不是日本人,名义上他虽然是我的继父,但我依然姓施不姓木谷,我是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把自己介绍得一清二楚,明知道对方只是个陌生人,犯不着对他解释太多,但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希望他对她有任何一丝误解。
“我才懒得理会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通常你们这类活在上
会的富家千金最自命清高,也最懂得装腔作势那一套,看了就让人倒胃口。”男人闭眸不屑地轻哼,对她的解释一点也不感兴趣。
云云气怔了,她这辈子还没遇过比他更傲慢无礼的男人,纵然脾气再好,也对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忍无可忍了。
“多谢你的赞美,也非常感谢你肯对倒胃口的人伸出援手,如此宽宏的
襟实在令小女子感激不尽,再见了!她咬牙切齿的道了谢,奋力摇着桨往前划,把湖水拍打得震天价响,水花四溅
男人拭掉几滴溅在脸上的湖水,不可思议地抬眸望向摇桨而去的纤瘦背影,冷傲的
角不自
地泛起淡淡笑意。
他倏地回神,怔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情不自
地发出这种无意义的蠢笑来,从小饼着在刀锋边缘
血的日子,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都是有目的也有意义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和寻常人一样,拥有笑得简单、纯粹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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