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待虞贞回寨时,已该是准备晚膳的时刻了。寨里大多数的人都已卸下手边的工作,在大厅或前院休息!
怎幺大家今天看起来都特别清闲的感觉?
虞贞思忖着。哦不!与其说是“清闲”倒不如说他们只是停下手边的工作,聚集在大厅和前院“假装很清闲”的样子──因为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轻松”尤其是看到她的时候,那种“故作轻松”的模样就更明显了。
她总觉得怪怪的。
到了大伙在大厅用膳时,她终于发现事情哪里不对劲──大厅里不但没有听见王晋豪
的大嗓门,更没有看见尉迟策!
“他们呢?”虞贞仔细观察成排用膳的众人,除了尉迟策和王晋之外,还少了尉迟封。
她这幺一问,原本就静默无声的大厅,更是安静异常,众人都屏住气,大气不敢吭一声,有的人甚至连正眼也不敢看她。
“你是说首领吗?”魏英仍秉持原有的一派悠闲。
虞贞点头,疑惑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呢?”
“他们有点事下山去了,马上就会回来。”魏英不疾不徐道,仍是满脸笑意。
“下山?”她忍不住提高音量。怎幺可能?尉迟策明明答应过她,如果他要下山一定会告诉她的,他怎幺可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下山呢?
“他们…下山做什幺?”她间。
“没…没做什幺,只是去拜访一些老朋友。”魏英心虚道,他当然不可能将首领下山的真正目的告诉她,而且首领也
代过要瞒住她。
“什幺老朋友?”虞贞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好事的老太婆。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前一阵子才联络上的,听说是首领的父亲以前在战场上的老友。”魏英随口道,这样应该不算扯谎吧!反正首领在
前确实联络上一位前辈。
“是吗?”虞贞喃喃道,没再多说什幺,不过她知道事情不太对劲。
“对了,崇易,你今天不是要讲一个笑话给项姑娘听?”魏英赶紧岔开话题。
“我?”在一旁吃饭的李崇易怪叫道,被这突转的话题吓到,差点将正要咽下的饭菜从鼻孔里
出来──有吗?他有说要讲笑话吗?
好像没有耶!魏英这家伙在搞什幺鬼啊!应付不了就拖他下水当垫背。
“是啊!就是你,快说快说!”魏英催促道,一股劲儿地对李崇易猛使眼色。
李崇易面有难
地看看魏英,再望望引颈期盼的众人,知道自己此时“身负重任”他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于是,他绞尽脑汁拚命挤了好几个不好笑的笑话。
晚餐,就在李崇易的强颜欢笑中算是过去了;虞贞看着众人合作地配合李崇易,越觉得事有蹊跷。
晚餐过后,虞贞来到尉迟策的房门口,决定等他回来好好问个清楚;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仰望满是星星的夜空──尉迟策明明答应她在下山前一定会通知她的,没想到他竟然对她食言了。
“要睡觉回房里去睡,别杵在这里。”阿婆的声音忽地出现在她后方,虞贞反
地转过身去。
“我在等…”
“不必等了。”阿婆打断道。“夜晚霜寒
重,待会儿策儿回来看到你在这里,又要生气了。”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正在生气。”虞贞说道,没有离开的打算。“婆婆,你先去休息吧!”
阿婆咕哝两句,正要离去时,虞贞突然站起身来,开口叫道:“婆婆,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啥事?”
“如果有个人,明明答应您一件很重要的事却又没有做到,您会怎样?”
“根本不会有人『敢』对我食言。”阿婆咕哝道。
说得也对!虞贞思忖道,她想大概也没有人敢招惹阿婆,可是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
“不过──”阿婆接着说道:“如果有人真这幺做,我一定会将对方揪住,要他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虞贞点点头,感到有些讶异──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阿婆讲话如此快速又铿锵有力。
“婆婆,您以前是不是也碰过这样的事啊?”虞贞好奇问道,看阿婆坚定又带点气愤的样子,想必以前也有过这类的情形吧!
冷不防被这幺一问,阿婆咕哝两句,转身就要离开。“你还是回房去吧,策儿很快就会回来了。”
虞贞微微一笑。“我要在这里等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的意志颇为坚定,阿婆摇摇头,随即踩着蹒跚的步伐离去。
沁着清凉的夜
,虞贞再度在门前阶梯坐了下来,远山之中,隐约传来狼嗥的声音,她缩着身体靠在廊柱旁,山里的夜晚确实有些微寒。
而不好的预感也愈来愈深…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虞贞眼皮慢慢加重,睡意渐渐占据思绪的同时,一阵细微的交谈声将她从睡梦中拉醒,顿时睡意全无。
“首领他们现在不晓得怎幺样?”一声刻意
低的声音出现在回廊的转角处。
“应该已经行动了吧!”这个声音听起来
熟悉,好像是李崇易的声音。
他们显然都没注意到窝在阴影处的虞贞。
她反
地缩了缩身子,想更仔细听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
“等了这幺久,好不容易才等到秦始皇这次出游的机会,要不是怕人多引起注意,我也真想跟首领下山,亲手把那个暴君杀掉,替我父亲报仇…”
“反正我们这些留守在寨里的人,也必须时时提高警觉,一旦接到指令,随时都有下山支持的可能…”李崇易悄声说道。
“说的也是。”其中一人叹气道。“不过,最好不要有这种情况发生。”
因为那意味着刺杀行动陷入较危急的状况。
说话至此,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半晌,李崇易才再开口说道:“说真的,今天晚上看到项姑娘被我们大家瞒住的样子,我实在很不忍心…”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另一个人也同情地说道。“好了,我得到另一边去巡查,这头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李崇易答道,渐渐朝尉迟策的房间方向走来。
就在此时,一直坐在台阶上的项虞贞突然站了起来,挡在李崇易面前。
“项…项姑娘?”李崇易结巴道,被突然出现的项虞贞吓到。
“你们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虞贞一脸泛白。没想到尉迟策真的下山去狙击秦始皇了,虽然她隐约知道他会这幺做,但当真正面对时,她却又难以接受。
难道他不知道这幺做有多危险吗?而且他明明知道她不愿意秦始皇死,却仍执意要这幺做,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当…当然不是真的。”李崇易睁眼说瞎话,瞧项姑娘的表情,刚才的谈话铁定是被听到了,现在该怎幺办?
他的脑袋已是一件混乱。
“他们的行动什幺时候会结束?”虞贞执拗道。
“我也不太清楚…”李崇易顺口道,可是话才刚说出口,他的心里即大叫不妙。
完蛋!说溜嘴了!他真想当场咬掉自己反应如此灵敏的舌头。
看来纸是包不住火了──不!依眼前的形势,根本就已经烧起来了…因为项虞贞已经转身快步朝后院走去。
“项姑娘,你要去哪儿?”李崇易紧张道,紧跟上前。
“我要下山!”
“下…下山?现在?”李崇易失声道。
“我必须去阻止他们。”
“不行!你不能去!”李崇易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
“我为什幺不能去?”虞贞有些气愤,她回过身道:“你们大家都瞒我一个人!”
“那是首领
代的…”李崇易像被烫到似地连忙放开她,然后刻意放低音量道:“而且现在三更半夜的,你要如何下山?”
虞贞抬头望望天空。“再没多久,天就会亮了。”
“项姑娘,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他的冷汗直
。“万一发生什幺事,首领会把我给宰了!”
“如果我不说的话,没人会知道的。”虞贞继续朝马厩的方向走去。“我现在只求你帮我个忙。”
“什幺忙?”
“请你去帮我把守门的人支开。”她坚定道,这个时候守门的人一定不会放她出寨的。
“我?”李崇易差点被口水给噎死,他今天怎幺这幺倒霉?“不行啦,如果被其它人知道我私自放你下山,我会死得很难看!”
“如果你现在阻止我下山,我马上告诉全部的人,是你
漏这个秘密给我知道的。”虞贞半威胁道,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吓唬他。只是,她现在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想尽快下山去。
李崇易感到进退两难,帮与不帮都是问题,他到底该怎幺做?项姑娘看起来柔弱,做起事来却是不容妥协的。
“如果你告诉其它人,到时──连你也会无法下山的…”他反过来要胁她,现在他只求项姑娘能打消下山的念头──虽然他知道机会很渺茫。
“不管几个人阻止,我还是会下山的。”项虞贞唬道,但心里十分明白,如果寨里越多人知道她要下山就对她越不利,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阻止她。
来到马厩,李崇易真的着急了,望着准备牵马的项虞贞,他仍不放弃做垂死的挣扎。“项姑娘,你是来真的?”
“我向来说到做到。”她毫不妥协。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看着意志坚定的项虞贞,李崇易实在有股想哭的冲动,他不可能做她单独一人下山。
“好吧,与其留在这里受死,不如我陪你一起下山去吧!”他豁出去了。
闻言,虞贞的态度急转弯。“太好了,我就等你说这句话。”她对李崇易
出一抹放心的微笑。“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下山的路该怎幺走呢!”
李崇易眼皮微微
动着,背脊一阵凉,他──有种上当的感觉!
好不容易牵着马,偷偷摸摸地躲过守门人的防线,项虞贞和李崇易来到山下时,已是中午时刻了。
“我们现在该怎幺走?”
望着村镇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虞贞发问道。两手忙着控制马的疆绳,今天就是因为她拙劣的骑马技术,才会走得这幺慢。
“如果是按照原定计划的话,首领他们应该会向东走才对。”李崇易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幺!”
正要掉转马头时,虞贞突然犹豫了下──东方?现在
正当中,太阳在他们头顶的正上方,她根本无法判定哪个方向才是东方。
“你确定不先休息一下再走?我们已经赶了好一段路了。”李崇易一方面迫切地想要坐下来喝杯水,另一方面则是想拖些时间。
“万一迟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我肚子饿了!”李崇易随口找理由搪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项虞贞──以现在这个时辰看来,首领他们早就已经行动了。
“可是…”
项虞贞正想再说些什幺时,从街道彼端传来震人的马蹄声,大队快骑正不顾熙攘的人群,狂嚣而来。
“项姑娘小心!”李崇易眼明手快侧过身子,拉住项虞贞的
绳,替她稳住受到惊吓的马匹,大队官府的人马呼啸而过。
“发…发生什幺事了吗?”项虞贞紧张道。她见过这样的情景,这通常是官府在抓人时才会有的阵仗,难道…
辟兵在距她不远处停了下来,马上分成两组人马,部分的人进入大小酒店、茶馆搜索,小部分的人则留在大街上张贴告示。
从小,虞贞就对这种官兵捉人的情景深感恐惧,虽然心里害怕,但她还是深
口气,鼓起勇气跳下马,不顾身后的李崇易,迳自穿过人群跌跌撞撞地奔上前,想看清楚告示上的字…
倏地,她整颗心迅速沉落谷底。
果然!他们是来抓人的!而且“想必”是来抓尉迟策他们的!
项虞贞觉得双膝不由自主地打颤着,难道──他们行动失败了?
她不确定。
版示牌上只大约写明有人企图行刺秦始皇的事项,并警告若有人知情不报被查获者,连坐处刑。虞贞紧张地
口水,幸好告示上并没有画出尉迟策他们的画像,至少,这表示尉迟策目前是安全的。
“项姑娘,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快走吧!”李崇易抓着她穿出人群。
“可是──”李崇易以眼神示意她别在这种场合透
出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蛛丝马迹,以免惹祸上身。他并不清楚事情的发生状况,但是以目前官府抓人的行动来看,首领他们一定会躲在某个隐密的地方,或是想办法回到山上…
现在,他必须带项虞贞火速赶回寨里,和其它兄弟商讨对策。
项虞贞又回过头看了告示一眼,心里十分焦急,眼眶也忍不住盈满泪水。
“项姑娘,你别哭啊!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李崇易拉着她,正
往前走时──突然在衔尾巡查的秦兵起了一阵騒动,顿时,只见所有身着黑衣的秦兵纷纷迅速往街角跑去。
“怎幺回事?”虞贞心里一阵不安。
“好像是发现了什幺。”李崇易也觉得不对劲。“唉,项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看。”她朝秦兵跑聚的方向奔去。
“项姑娘!你不能去啊!”李崇易跑上前想阻止她,却临时想起他们的马,于是又折回去牵马。
虞贞不顾一切地跟上前,心里则不断期盼不要是尉迟策他们才好──
“虞贞?”
突然有人自身后叫她,那声音有些熟悉,她猛一回头,即看见一脸吃惊的韩晋淮。
“韩大哥?”项虞贞惊讶道。“你怎幺会在这里?”
“这才是我要问你的,你怎幺会在这里?”韩晋淮看她的样子,好像见鬼了。
“我到处找你。”韩晋淮抓住她的手臂,想走到人较少的地方好好跟她谈谈。
“等…等一下。”她瞄了瞄距离跟她越来越远的秦兵,心里一阵慌。“我现在有一件很急的事…你在哪里落脚?有话等我过去找你再说。”
“再急也没有你大哥急,他现在只差没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从咸
飞奔来找你。”韩晋淮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怎幺她一颗心全悬在别的事情上?好像他不存在似的。他忍不住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越来越多的秦兵正往街尾的同一家客栈聚集。“他们现在在抓人,你去凑热闹干什幺?”
“抓人?他们真的找到人了吗?”虞贞大惊失
,连忙丢下韩晋淮,朝着有秦兵的方向跑去。
“虞贞!”韩晋淮抓住她。“你到底在忙什幺?”
“我只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抓到人了。”她担心道,着急得似乎快哭出来。
韩晋淮皱眉看她,他向来清楚她固执的脾气──他拗不过她的,但她和这件事到底有什幺关系?为什幺她会有这样
烈的反应?他几乎从没见过她如此仓皇失措的样子。于是,他叹口气,安慰道:“那里危险,我过去替你瞧瞧,你待在这里等我,别
走。”他认命地朝混乱的方向而去。
虞贞暂时待站在原地,但她的一颗心几乎快从嘴里跳出,一秒钟对她而言,比一个时辰还难熬。
她着急地等着迟迟未再出现的韩晋淮,再也按捺不住…就在她举步要前往一探究竟时,倏地,有人从背后住她的嘴,并且以强大的力量将她拉往一旁的小巷之中。
“唔…”虞贞被吓了一跳,从喉咙深处发出不清楚的挣扎声,身体拚命扭动,手肘则不断挥动攻击…
然后,她听到身后的人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像在压抑某种情绪或疼痛似地迅速反手箝住她不安分的双手。
紧张的情绪占满项虞贞的心,此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就在她不甘示弱地想甩掉身后的人时,她突然感到坞在脸上的大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是…
“你可以安静一下,听我说句话吗?”
她身后传来她一直期盼再听到的声音──是尉迟策!
虞贞拉下他的手,迅速转身,又惊又喜地看着已一脸铁青的尉迟策。
“你怎幺在这里?”她低呼,这附近全是秦兵,难道他不知道该躲远一点吗?
“你下山来做什幺?”尉迟策没有回答,反而皱着眉不悦道。
“当然是来找你。”虞贞一脸气愤。“我很生气!你明明答应我下山前会事先告诉我的,为什幺没有?”
尉迟策紧绷着脸,严肃道:“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跑下山来,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我是担心你…”虞贞不平道,他害她担心得要命还反过来质问她。
“你才真该担心你自己。”尉迟策皱眉。自刚才成功地引开秦兵之后,他本来想直接赶到和王晋、尉迟封约定的地点会合,岂知竟突然看到她一个人出现在街上。“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太危险了。”他揽着她,快速穿出小巷
“要去哪里?”
虞贞快步跟着他的速度而行,才刚出大街,就见到李崇易气
吁吁地牵着马,到处寻找“无故失踪”的项虞贞。
“项姑娘,你刚才跑去哪里了?”李崇易
着气抱怨道,然后才定神看向她身旁的男子。“首领?”他惊讶地低声叫道。
“你来得正好。”
尉迟策牵过李崇易手上的其中一匹坐骑,正要扶项虞贞先上马时,忽地,一声叫喊破空而来──
“放开她!”韩晋淮奔上前,直接一掌击向尉迟策。
尉迟策俐落地稳住虞贞,一方面反
地以手臂格开韩晋淮的攻击。
一见尉迟策紧抓着虞贞,韩晋淮更是怒不可遏,他低喝一声,再度出手击向尉迟策的心口。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攻击,尉迟策原本并不打算还手,但眼前这个男子显然是冲着虞贞而来的,而且看起来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尉迟策双手一回,迅速将虞贞推向一旁的李崇易。“带她先走。”他
代道。
“你们休想在我面前带走她。”韩晋淮有些火大,这群人铁定就是造成虞贞“下落不明”数月之久的主要原因──他们抓了她!
“韩大哥,你快住手!”虞贞大叫,不明白韩晋淮为什幺一直攻击尉迟策?
然而,
手过招的两人根本就没听到虞贞的声音;眼见两人逐渐卯上对方,项虞贞急得直想冲上前去阻止他们。
“项姑娘,你别吼叫,首领会分心的!”李崇易尽责地抓住她。“我们先走,首领知道该怎幺做。”
“不行!我不能先走…”虞贞急道,已逐渐有人被这场打斗吸引了过来,这对尉迟策很不利。她必须阻止他们!
项虞贞挣开李崇易,提起裙摆,正大步走上前,却发现自己原本白净的衣裙上竟然沾上了红色斑点。
这是什幺?虞贞愣了下,仔细定眼瞧了瞧,这是──血迹!
为什幺她的衣服上会有血迹?
她直觉地抬头望向尉迟策,这才发现尉迟策的深
衣服上,也有血迹──因为他的
际正
着血。
他受伤了?怎幺会这样?什幺时候的事?
她毫无头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伤绝对是在遇到她之前就有的了。
“住手!你们别再打了!”虞贞冲上前,企图挡在两人之间。
韩晋淮眼明手快地乘机抓住虞贞的手臂,想将她拉向自己,但尉迟策反应更快,他大跨步向前,一掌击向韩晋淮的手臂,伸手一拉,马上将虞贞抢回身侧。
“策──”虞贞低头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正不断扩大,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受伤了…”
尉迟策一手紧揽着她,眼睛则锐利地盯着韩晋淮,丝毫没有放松。
而街角,原本正在抓人的秦兵似乎也因这场打斗而转移注意力,大队人马正逐渐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见状,虞贞不顾礼俗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过身子抱住尉迟策,她不能让那些秦兵看到尉迟策身上的伤口。
“虞贞…”韩晋淮被眼前的景象所
惑了,这到底是怎幺回事?他从来没有见过虞贞这个样子,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幺事?虞贞和这个身手不凡的男子到底是什幺关系?她这样贴抱在那男子的
前,让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尉迟策和韩晋淮对峙着。
尉迟策虽然知道眼前这男子的来历必定和虞贞有关,但现下可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因为大队的秦兵已在迫近当中。
他向李崇易使了使眼色,李崇易即迅速地拍打其中一匹马,并跨上自己坐骑。
同一时间,尉迟策抱着项虞贞一个飞快、敏捷地跃上已起跑的马匹,朝大街的另一个方向策马离去。
看着尉迟策带着虞贞离去,韩晋淮也毫不犹豫地跨上自己栓在酒馆前的坐骑,追了上去。
非经过他同意,没有人可以自他眼前带走虞贞,韩晋淮在心中忖道,好歹他也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幺回事!
尉迟策花了一些时间才摆
秦兵的追逐,但始终追赶在后的韩晋淮却相当顽强固执。
“策,你必须赶坑讵包扎,你还在
血…”虞贞倚偎在他怀中泣道,尉迟策的嘴
已逐渐失去血
。
尉迟策拍拍她的背,要她别担心似的,然后突然拉马急停。
“首领…”李崇易也紧拉缰绳,不明白首领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尉迟策不发一语地直盯着身后的方向,直到地平线上冒出尘土飞扬。
他在等韩晋淮!
“他是谁?”等到韩晋淮也停下马,尉迟策才沈声向虞贞问道。
“我是来找虞贞的。”韩晋淮直接答道。
“从咸
?”
“是的。”韩晋淮颔首。“我代表她大哥而来。”
闻言,尉迟策挑眉望着虞贞,眼神似在询问。虞贞轻轻地点着头,证实他的说法。
“那幺──你又是谁?”韩晋淮直切入问道,这男人明显躲着秦兵,他的来历一定大有问题。
“在下尉迟策。”尉迟策挑战着韩晋淮的目光,两人充满防备,他感觉得到韩晋淮不单单只是虞贞的大哥派来找她的,他对虞贞──应该有别的感情才对。
“你还在
血,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先包扎再谈?”虞贞仰着头对尉迟策说道,她都已经快担心死了,尉迟策却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去找落脚的地方,那里很偏僻,绝对不会被人发现。”韩晋淮建议道,他可得好好地摸清这男人的底细。他从小看着虞贞长大,对她身边的人事物向来是了若指掌,今
莫名其妙冒出这票人,他有责任弄清楚一切事情。
况侨櫎─眼前这个男人凭什幺这样理所当然地拥着虞贞?
“去我的地方。”尉迟策丢下一句,侧踢马腹,迳自策马奔驰而去。
他还
专制的!
韩晋淮耸耸肩,去哪儿都好,他只想好好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到了,就是这里!”
来到边村一栋不起眼的木屋之前,尉迟策停马抱下虞贞,将她交给李崇易带到屋后,便暗号
地敲了敲门,随后,就听到王晋熟悉的大嗓音──
“首领,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担心得要死──”木门一开,王晋的抱怨也瞬间凝结在空气中,他张着大嘴,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一行人。“项…项姑娘?你们怎幺…”
“你们也在?”隔着王晋高壮的身躯,虞贞也看到屋内的尉迟封。
随着她的问话,尉迟封也走到了门口,他警觉
地看着一旁的韩晋淮。“大哥,这是怎幺一回事?他是什幺人?”
“嘿!我见过你!”王晋突然指着韩晋淮大叫。“你就是跟踪我和魏英的那个人!”
经王晋一说,所有的人马上防备
地看着韩晋淮。
“跟踪?什幺跟踪?”虞贞疑惑地问道。
“果然是你,难怪我从刚才就看你
面
的。”韩晋淮故作轻松,对一脸凶神恶煞的王晋丝毫没有畏惧,反而转过来质问道:“你明明就认识虞贞,为什幺我向你打听时,你却偏说没见过?”
“谁叫你拿的那张画像画得一点都不像,谁认得出是项姑娘啊!”王晋不甘示弱道,虽然当时他就觉得那张画像很面
。
“什幺画像?我怎幺从来没听你们提过?”虞贞提高了音量,为什幺他们当着她的面讨论她的事,却又不当她存在似的。
“好了好了,有事进屋再说,别站在门口引人注意。”尉迟封提醒道。
“大家都进来。”尉迟策说道,率先带着虞贞走进屋里。
一进屋,大伙各自在厅里找了位子坐下,尉迟策则是自始至终都占有
地让虞贞坐在他身边。
此时,从内室走出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伯,手持葯钵对尉迟策道:“碰上秦兵了?”
“嗯!”尉迟策不以为意地轻应了句。
“刚才差点就被逮了,结果那群士兵还不是被我们三个耍得团团转,疲于奔命。”王晋得意地说道,那些秦兵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前一夜狙击秦始皇的人。
“还说,昨儿个夜里到底是谁因为得意忘形,嗓门太大,才会打草惊蛇,坏了计划,差点害我们也
不了身。”尉迟封双手
叉在
前,半开玩笑地责怪道。
老伯走近尉迟策,拉开他上半身的衣服,准备帮他上葯。
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划在尉迟策的
际上,虞贞整张脸顿时失去血
。“你的伤口好深,怎幺会这样?”她泣声颤道。
“闭上眼,别看。”看她似乎又快哭了,尉迟策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另一只手温柔地将她的脸轻按在他肩头。
“项姑娘,你别哭啊!”王晋搔着头,内心觉得非?⒕巍!岸脊治也缓茫琢煳颂嫖彝焉聿攀苌说摹!?br>
“不是你的错。”尉迟策紧握住拳头咬牙道。“我早该料到秦始皇会用多组替身,来分散他行进的路线,还好我们发现得快,及早
身,否则就掉入他设下的陷阱了。”
“那老贼就是狡滑过人!”王晋也忿忿不平,气得握拳直撞。“可是我还是害首领受伤了…”
“你的手也在
血。”虞贞指着王晋的手臂惊呼道,这才发现王晋的手也受伤了。
“这点伤死不了的。”王晋摆摆手,故作洒
地说道。“没成功杀了秦始皇那老贼我的心才要滴血哩!”
“是谁刚刚还在喊痛的?”尉迟封调侃道。
“我来帮你上葯。”虞贞拭去脸上的泪水,拿了一些葯草就凑上前去。
“不…不用了啦…”王晋受宠若惊。他心虚地瞄了瞄尉迟策,首领没让她上葯,他怎好独享此“殊荣”呢?
“没关系,我会很小心。”虞贞开始将葯草捣碎。
“可是…”王晋搔搔头,转而求助尉迟策。“首领,你不阻止她吗?”
尉迟策微微扯动嘴角,如果她不怕伤口的话,就顺着她的意思吧!她向来就有悯人的特质,而他就爱她这一点。
爱?这个字瞬间占住他的心头,他有资格拥有这个字吗?他只知道他放不开她,但他能有幸拥有她吗?
他眼神温柔地看着虞贞单纯而忙碌的样子,尉迟策忍不住淡淡一笑,说道:“小心点,别敲到手了。”
“不会,我常帮婆婆捣葯,现在已经很纯
了。”虞贞朝尉迟策嫣然一笑。
从进屋以来始终未发一语的韩晋淮,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切,已能大致理出一个完整的头绪──现在,不管这群人的身分为何,对他而言都已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虞贞已深深爱上眼前这位──他们称之为“首领”的男人了。
韩晋淮心里百味杂陈,从小,他就像个大哥一般看着虞贞长大,虽然虞贞已拒绝过他的婚约请求,但他始终认为那只是时候未到,他愿意等到她有出嫁的心理准备,岂知…
尉迟策似乎也察觉到韩晋淮打量的目光,他移转视线,直盯着韩晋淮,冷不防问道:“你来找虞贞是打算带她回去?”
“没错。”韩晋淮也简洁回道。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虞贞出声道,态度坚决。
韩晋淮转头向她,说道:“你大哥很担心你!他一听到你离家的消息时,几乎要放下手边的建陵工作,亲自来找你,我相信你也知道延误建陵工程的后果…”
他从怀里拿出一卷羊皮卷。“这是你大哥托我带来给你的。”
接过皮卷,虞贞并没有急着打开来看,只是执着地对韩晋淮解释道:“策有替我托人带信回去给大哥了,我已经向大哥大致说明一切,他会明白的。”
“是什幺原因,让你不愿意回去?”韩晋淮有些激动,难道她为了这位叫尉迟策的男人,连她向来最敬爱的大哥都可以不顾了吗?
不!他相信还有别的原因!那个促使她擅自离家的原因!
“因为…”虞贞迟疑道,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能让其它人知道尉迟策的师父秘密炼仙葯的事,再说尉迟策和秦始皇是敌对的,现在,她根本也不确定自己当初执意要替始皇找仙葯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而事实上──她更担心尉迟策。
这次行动虽然失败,但她相信他们不会轻言放弃的,一定会再策划下一波的行动。
就在她转头看着尉迟策,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时,尉迟策似乎也看透她心思似的,表情十分沉重,他凝视着她半晌,突然开口说道:“你──还是跟他一起回咸
吧!”
“大哥?”
“首领?”
尉迟封和王晋被他这突来的话给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看向面无表情的尉迟策。
“你真的…希望我回去吗?”虞贞颤声问道,样子看起来像是快哭了。
“回去对你比较好。”尉迟策沉痛地说道。他的脸微微
动着,他看得出来虞贞被他的话伤了心,但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想拥有她,但他却不能保证他是不是会在下一波的行动中出意外。
自从楚国被灭,尉迟家族被秦始皇赶尽杀绝的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就不再有过任何璀璨与喜悦──直到遇上了她,是她重新燃起了他对生命的渴望。
每每看着她为了延续她大哥的生命所做的努力时,总是让他动容。寻找仙葯,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她却执着不悔。
就是她这样的梦想执着,如阳光般一点一滴沁入了他的生命之中,让他无法回头。
“难道我留在这里不好吗?”虞贞伤心地说道,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不争气地滑下了面颊。
“待在这里很危险…”他语气沉重地说道。
“既然危险,我就更不能去下你不管,你说过你需要我的。”虞贞固执地道。现在外头抓人抓得那幺紧,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放他们不管,单独和韩晋淮回咸
。
“虞贞…”尉迟策痛苦道,他又何尝愿意让她离开?但与其让她在此身受危险,不如让她回去安藏在大哥的保护之下来得妥当。
“为什幺你一定要我现在回咸
呢?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有了结果,我自然会回去,可是不是现在。”虞贞哭泣道。
尉迟策内心挣扎地看着泪眼蒙胧的她,他是不想放开她,但──他在心里叹口气,他该拿她怎幺办呢?
“好了好了,现在外面抓人抓得凶,我看我们是哪儿也不能去。”尉迟封忙打圆场,他其实相当明白大哥的用心,以是虞贞似乎更加顽固。
看见大哥对他使了使眼色,尉遮封立即明白大哥有话想进一步对韩晋淮说。
“我肚子好饿,你们也饿了吧!”
“对啊对啊,我们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死了!我现在最想吃的就是项姑娘煮的东西了…”王晋也按着肚子后知后觉道,根本就不知道尉迟封是企图支开项虞贞。
虞贞像个孩子般抹了抹颊上的泪痕。“我还没帮你上葯,等到上完葯我再去煮。”
“没关系啦!有老伯帮我敷就行了。”王晋大声道,看见虞贞仍是一副不放心的表情,于是再补充道:“别担心,老伯是首领的父亲多年的好友,不会害死我的。”
虞贞微微地点头,轻声向老伯询问了厨房的位置后,才放心地离开。
待她脚步声走远后,尉迟策于是缓缓对韩晋淮开口道:“我想──你绝对会好好保护她回咸
,不是吗?”
“当然。”
“首领!”王晋忍不住
话了。“如果项姑娘不想回去,你又何必强迫她回去呢?”
“闭嘴,你很迟钝耶!”尉遮封实在很想用力敲一下王晋这颗迟钝的大脑袋。
韩晋淮颇有深意地看着伟岸不凡的尉迟策,道:“你很爱她?”
“是的。”尉迟策几乎毫不考虑,此刻,他也才深深明白自己对虞贞的感情,其实比他自己认为的还要来得强烈许多。
“你不怕我把她抢走?”
“你抢不走的。”尉迟策执傲道。
“你倒
有自信。”韩晋淮对尉迟策这个人越来越好奇,甚至,他已经有些欣赏他了。
“我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的。”尉迟策也挑明了讲。“你的任务只是安全将她送回咸
,如此而已。”
韩晋淮挑高眉,他不明白尉迟策为何明明就爱着虞贞,却仍然执意送她回去?
“我也可以不执行这项任务…”
“你必须执行。”尉迟策霸气道。
“你这样子对虞贞并不公平。”
“我知道。”他也是不得已的,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旦任务结束后,他一定会去咸
接她回来。
“嘿,你们讲话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拐着弯?”
王晋
不住叫了起来,殊不知仅仅只是之前的过招几回,和现在的几句对话,尉迟策和韩晋淮已然接受并肯定了彼此,至少,他们的做法都是为了虞贞好。
韩晋淮摸着下巴,慢条斯理道:“我想知道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这是我保护虞贞回咸
的唯一条件。”
“嘿,要送不送随便你,你休想威胁我们!”王晋吼道。
“不敢,只是关心而已。”韩晋淮笑道。
尉迟策定定地看着韩晋淮,他知道韩晋淮对虞贞的心绝不亚于自己,而他──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他缓缓开口,从遇到虞贞的大雨天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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