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爸爸、爸爸。"白白的小手不断敲着门板,想叫醒在房里睡觉的父亲,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她不想迟到了。
小手努力的敲了半天,里头没有任何声音。
"爸爸,起
了…爸爸…"妈妈在生病,不能太大声,免得吵醒她,可是爸爸昨天明明答应要带她去学校上课啊。
两只小手抓住门上的喇叭锁,拚命的转动,可惜被人从里头反锁了。
气嘟嘟的跺跺小脚,决定去找邻居的阿姨来帮忙。
大人们进了家门,一阵敲打叫唤,房里仍旧没有反应,他们开始忐忑不安了,招来更多的叔叔伯伯到家里头来,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门,砰砰砰的发出好大的声响。
不要!你们会吵醒妈妈…
妈妈生病了在睡觉,不要吵她…
一下子房门便撞开了,房里好臭,她一直咳嗽,大人们也咳个不停,有人开始大喊大叫,然后在屋里跑进跑出。
"爸爸…"她开心的想奔进房里,却被邻居的阿姨一把抱住。
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她要爸爸,妈妈…
不多久,又来了好几个陌生的叔叔,推着两张病
冲进房间,邻居的阿姨抱着她一直哭,哭得好伤心,为什么要哭呢?她不懂。
后来,她看到一张
推了出来,上面盖了白布,有只手从白布里垂了下来,手上戴着跟妈妈一样亮晶晶的漂亮戒指。
"妈妈…那是我妈妈…"
邻居的阿姨把她抱得更紧,不让她追上去。
你们要把我妈妈带去哪里?医生伯伯说妈妈需要休养,病才会好,你们不要带她走,我会照顾妈妈,让妈妈快点好起来…
接着又一张
推出来,这次她看见了,看见爸爸躺在上面,一个叔叔一直用力
爸爸的
口。
她不停的叫爸爸,叫了好多声,爸爸的眼睛都没有张开。
为什么都不理她?
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呢?
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
为什么?
…。。
纤白的赤足沿着回旋梯下来,打算到厨房里喝水觅食,当她发现书房里有动静时,不由得踅了回去。
从透着光亮的门
中偷窥进去,果然见到滕昊极拿着电话,不断的在书房里踱步,嘴里说的是
畅的英文,可惜她的英文不好,顶多听得懂简单的会话。
还以为他今晚有应酬,会到三更半夜才回来,现在都还不到十二点呢。
晓夏无声的离开书房门口,找到了厨房,虽然今天才刚搬进来,不过之前已经来过几次,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
在冰箱里找到早上吃剩的鲜
吐司,还有几片火腿和起司,打算做个简单的三明治充充饥。
一双有力的臂膀由后抱住她的
,淡淡的白兰地香气伴着男
鼻息
在她的颈侧。"我还以为你在睡觉。"
晓夏觉得有点
,缩了一下。"刚刚作了个梦就醒来了。"
"作梦?什么样的梦?"大嘴在肌肤上轻啄着。
她说得好轻、好轻。"一个噩梦。"
滕昊极微微抬头,分神倾听。"什么样的噩梦?"
"一个…好久不曾作过的噩梦。"她没有说太多,简单的带过。"你呢?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什么意思当然就回来了。"滕昊极没有深究,也疏忽了她眼中的迷茫。"我听天宇说你只带几件衣服来。"
"叮!"吐司烤好了。
她将火腿和起司夹在两块烤得酥脆的吐司之间。"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有衣服可以换穿就够了。"
"这样也好,有需要什么就买新的。"他不在意花钱。
晓夏努了下小嘴。"要不要吃?"
"你吃吧!"
不客气的咬下一大口。"嗯,好吃。"
"什么东西到你嘴里都变得很好吃,我看我还是请个佣人回来煮饭。"自从离婚之后,就把家里的佣人辞掉了,三餐都是外食,家里则是固定请清洁公司来打扫,因为他不喜欢有外人干扰自己的生活作息。
"我又不是不会下厨,只是有时候懒一点罢了,你要是想在家里吃,就告诉我一声,我可以买菜回来自己煮。"她不习惯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
。
滕昊极低低一笑。"我是舍不得,怕你太辛苦了。"
"大总裁…"晓夏
言又止。
他的手钻进了她睡衣下摆,有些心不在焉。"嗯?"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之所以要娶我,是因为我让你很快乐…"这也是她答应的原因。
"不错,我是这么说过。"
晓夏佯装漫不经心的口吻。"如果有一天,跟我在一起不再觉得快乐…我的意思是说,我下能再带给你快乐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什么意思?"他听了直皱眉。
她在他怀中转身,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要结婚了,心情有点紧张,连我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滕昊极释然。"我以为你后悔了。"
"如果我说是呢?"晓夏调皮的笑问。
在她的咭咭笑声中,将她打横抱起,长腿跟着跨出厨房,往楼上房间迈进。"想都别想。"
掉落在地上的三明治看来是要便宜蚂蚁兄了。
…。。
适合晚宴穿的衣服?
晓夏独自站在东区街头发呆,从出门到现在,已经逛过一家又一家的橱窗,看得是眼花
、两腿发软,很后悔没有接受滕昊极的建议,让专业人士来为她妆扮,否则如今也不用在这里伤脑筋了。
想到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不到三小时,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身上穿的棉质无袖上衣已经
了又乾、乾了又
好几回,她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进一家百货公司把衣服买齐。
推开玻璃旋转门,沁凉的冷气袭面而来,全身的
细孔都打开了。
触目所及全是价格不菲的高价品,频频向消费者招手。
大概是她的穿着过于随便,绑着一头梳得光亮的马尾,素净的小脸,简单的背心和七分牛仔
,膝上还破了个
,连脚上穿的都是一双二百九的旧布鞋,所以没有半个销售小姐出来招呼。晓夏在冷清的卖场上,悠哉的从一楼逛到二楼,好不容易看上一个模特儿身上的黑色真丝洋装,于是探头往里面问道。
"请问这件衣服多少钱?"
销售小姐端着后母脸,瞟了下她难登大雅之堂的穿着。"下面有牌子,不会自己看。"反正又买不起,问这么多做什么。
冷不防挨了一记白眼,晓夏不以为忤的笑了笑。
唉!本来要给她做业绩的,既然这样,她就再到别家看看好了,吃亏的又不是自己,要是所有的销售人员都像她这样以貌取人,肯定赚不了钱。
心里想着,晓夏又往下一家逛去。
"晓夏!"
一声彷若来自过去阴影的男
嗓音从身后响起。
以为早已遗忘,想不到还是让她的心为之震动。
她内心打了个突,机械似的转身…
"真的是你?晓夏,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何文咏喜出望外的快步上前,两手紧握住她的肩头,深怕她又消失了。"原来你到台北来了,难怪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晓夏睇着眼前已经褪去往日青涩模样的大男人,心中千回百转。
"学长,好久不见了。"她用笑容掩饰内心的激动。"真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早知道就不进来了。
他指着别在
口上的员工证。"我在这家百货公司上班,担任二楼的课长。晓夏,你看起来没什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样。"
"你是说我还是长不大是不是?"
何文咏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学长。"晓夏噗哧一笑。"现在是上班时间吧,我就不打搅你了,改天再找时间叙旧好了。"脚底抹油打算溜了。
他捉住她的手腕。"不,晓夏,我要跟你好好的谈一谈。"
"学长…"
"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何文咏不让她三言两语打发了。"这个解释我可是等了四年。"
晓夏觑着他片刻,最后吁了口气。"好吧,我们找个地方坐,要问什么尽管问好了,可是你要请客喔。"
"这有什么问题,走吧。"说着,他便拥着她的肩离去。
两人前脚才搭手扶梯下楼,斜对面的专柜便走出三名穿着相当时髦的女子,其中一人紧盯着晓夏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认识他们?"其中一人问。
欧
琳一脸高深莫测,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男的我倒是没见过,不过我认识那个女的,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是谁?"她们被勾起了好奇心。
"滕氏总裁的未婚
。"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程咬金毁了她的计划,就算她化成灰,她也认得。
两人瞪大眼珠子,下巴垮了下来。"原来她就是大家口中的灰姑娘,长得不怎么样嘛。"
"但就是有人把地摊货当宝贝。"另一个也替欧
琳抱不平。"看他们亲热的样子,就不相信只是普通朋友,要是滕总裁知道他的未婚
在外头另结新
,保证这桩婚事很快就会解除了。"
"是啊,摩妮卡。"叫着欧
琳的英文名字。"有我们在,滕氏总裁夫人的位子最后还是会落在你身上。"
欧
琳故作犹豫状。"这样不太好吧。"
"对付情敌,你可不能心软,这件事就交给我和崔西去办。"
欧
琳美眸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
来到B1美食街的水果吧,晓夏啜着鲜榨的果汁,脑子不停运转,想着该如何回答他的疑惑。
"学长什么时候离开台中来台北工作的?"她试着用拖延战术,不要太快进入主题,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
何文咏两手靠在桌缘,定定的盯着她。"晓夏,当年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这些年来我始终想不通,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对你不够好?"
"不!学长,你对我够好了。"就是因为太好了,才让她害怕,不只是他,就连他的父母都把她当作女儿般疼爱。
他更是不解了。"那么为什么…"
"是我的错。"晓夏深
了口气,挤出涩涩的笑意。"不关学长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起,让你这么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我要的不是道歉,而是真正的理由。"如果没有解开它,永远会是他心头上的一个结。"你已经答应要嫁给我了不是吗?我们都选好日子了,你却突然消失不见,我担心你出了意外,还跑去报警,然后才接到你寄来的信,虽然说你有苦衷,但我始终无法释怀。"
晓夏惭愧的不敢直视他的眼。"学长,你一定要追问原因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提了,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你。"
他不
在心中轻叹。"你就是这个性子,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觉你从来没有向我吐
过心事,就算有烦恼,你也不会跟别人提半个字。"
"学长…"她为之语
。
何文咏看出她还是不肯说,脸上尽是无奈。"算了,先别说这些。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过得还算不错,
了不少朋友。"
注意到她手上戴的钻戒,何文咏有些诧异和落寞。"你…已经结婚了?"
"只是订婚。"晓夏下意识的抚着它,神情复杂。
"他对你好吗?"想到即将拥有她的男人,明知自己已经失去资格,还是忍不住嫉妒。
她垂眸轻笑。"…他对我很好。"
"晓夏,这次你要好好的抓住幸福,不要再轻易放手了。"何文咏不得不提醒她,免得又有另一个男人受害。
晓夏心虚了一下。"学长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起码对你还有一些了解。晓夏,你要记住,有些东西一旦放弃,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我…我知道。"她艰涩的说。
他宛如搁下心中的大石。"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嗯。"晓夏偷吁了口气,明白自己过关了。"学长呢?有女朋友吗?"
何文咏将饮料喝光。"我一年前结婚了,被我妈
去跟人家相亲,两人交往了一阵子,感觉不错就决定结婚,我再过六个月就要当爸爸了!"说到这里,脸上充满将为人父的骄傲和喜悦。
"真的?恭喜学长。"晓夏的歉疚感因此少了一大半。"下次有机会的话,介绍给我认识。"
"好哇,改天到我家里吃个饭。"他不计前嫌的说。
晓夏也将饮料喝完,想到今天身负不可能的任务,只好向他求救。"对了,学长,有件事想请你帮帮我…"
…。。
她的嘴已经笑僵了。
几乎不穿高跟鞋的玉足隐隐作痛,依然得打起精神,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全场走透透,让滕昊极将自己介绍给朋友。
"大总裁,我要休息一下,不然两只脚都快废掉了。"晓夏小声的跟他嚼起耳
,那亲密的姿态让不少女人眼红。"还有,我也快饿死了,以后这种苦差事不要邀我参加。"
滕昊极笑睨着她痛不
生的俏皮表情。"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你忙,我会照顾自己。"再跟他黏在一块,她就别想休息了。
他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瞄到几位医界的重要人士,正是自己今晚的目标。"好吧,待会儿我再过去找你。"
获得大赦,晓夏马上向餐桌进攻,在餐盘上摆了满满的食物,打算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大坑阡颐。
要上哪儿去比较好呢?
晓夏四下张望,想觅个隐蔽、不受打搅的角落。
就在这时,有人佯装不小心和她擦撞,端在手上的餐盘乒乒乓乓的掉了满地,引来在场宾客的注目。
"有没有撞痛你?"肇事者娇呼一声,假惺惺的问。
假装没有看到对方眼底的恶意,也不想计较,只是头疼的看着衣服上的食物残渣。"没关系,是我没有把盘子拿好。"糟糕!得想办法清理干净才行。
"哎呀!你的衣服都毁了。"拔尖的嗓音,好像怕别人没听到似的。
晓夏本能的在人群中找寻滕昊极的身影,瞥见他在另一头忙着,看来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好自力救济了。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化妆室。"先用水洗净,再用烘手机烘干应该就可以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
肇事者一脸皮笑
不笑。"快去快去。"哼!好戏现在才要上场。
…。。
在洗手齘前忙了半天,总算将残渣清理干净,再按下烘手机的开关,机器轰轰作响,让她没有多余心思注意到进出的人。
终于把身上的衣服烘干,晓夏猛一抬头,才发现被几个娇贵的千金小姐挡住去路,不善的眼神似乎针对自己而来。
"有事吗?"她客气的问。
千金小姐们双手
叉在
前,高高在上的睥睨她,彷佛跟她说话是纡尊降贵。
"你不要以为自己当定了滕夫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结婚都可以离婚,何况只是订婚,随时都能解除婚约。"体态丰腴的千金小姐不忘展现她傲人的上围,企图让晓夏自卑。
"没错,灰姑娘永远是灰姑娘,一辈子都当不了公主,因为没有那个气质。等
你培养好只有等下辈子了。"另一个千金小姐看似柔柔弱弱,却是骂人不带脏字。
"也不照照镜子,你根本不配当滕氏葯厂的总裁夫人。"也不晓得是为了同伴,还是出于私心,这位减肥减到瘦骨如柴的千金小气口气十分恶劣。
晓夏脸上似笑非笑。"还有没有?"
眼前的场景还真令她怀念。
记得念书的时候,一票暗恋学长的女同学,三不五时就来找她麻烦,什么样的狠话没听过,她早就听得麻痹了,这些千金小姐还算小儿科。
"你不要得意,别以为滕总裁是真的爱上你,难道你没听说过吗?他之所以结婚,只是为了有个家庭,娶谁对他来说都一样…"
"你大概还没见过滕总裁的三位前
吧?她们个个都是社
界的名女人,而且全都出身豪门世家,结果还不是落得离婚的下场,你有哪一点能跟她们相提并论?可见得他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你还以为自己飞上了枝头?要知道,灰姑娘的故事只有在童话中才会出现。"就不信这样她还不会自惭形秽。
晓夏可不会就这么被
怒了。"谢谢你们告诉我。"
以为晓夏是故意在讽刺她们,几个千金大小姐霎时变了脸,原本是希望对方在知道真相后,会哭哭啼啼的主动退出,想不到会这么难
。
"你…你是白疑啊!"千金小姐气极的娇斥。
其他同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哼!真是浪费
舌。"
"没关系,事情还没有完,我们走着瞧。"说完,一个个扭
摆
的离开化妆室。
晓夏还觉得不过瘾呢。"这样就走了?真没意思。"以为可以藉这机会大闹一场,看来是失败了。
下高跟鞋,
了
发疼的脚趾头,如果她打赤脚走出去,恐怕会吓坏不少人,也许她该这么做,可是…她并不想让滕昊极难堪,毕竟他在商场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强忍痛楚的穿上鞋,晓夏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晚宴会场上,老远就瞥见他
拔的身形,在每张餐桌旁来回穿梭,八成是在找她。
她笑意盈盈的
上前,却对上他
含愠怒的黑眸。
"大总裁…"发生什么事了?
滕昊极搂住她肩头的手指几乎要嵌进肌肤中。"走!"
"要回去了吗?"晓夏不明就里的问。
他没有回答,拖着她的势子搀杂着怒气。
晓夏不得不努力跟上他的脚步,眼角不期然的瞟见几双幸灾乐祸的眸子;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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