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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这年代太难混了
 宝鼎带着一群人满载而归。

 苍头心急如焚,当即把宝鼎进屋里,屏退左右,询问见面的经过。

 宝鼎详细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对蒙恬的观察,还有对蒙恬透出来的一些讯息的分析和揣测都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从自己的观察来看,蒙恬很具霸气,这样一位人物为什么在大秦帝国最为关键的一刻,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如果他坚持上奏复核以查验诏书的真伪,李斯和赵高的阴谋还能得逞?如果他坚决不让扶苏死,扶苏死得掉吗?扶苏一死,大秦帝国败亡的命运也就无法挽回了。

 从历史上来看,扶苏自杀,蒙恬出兵权,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他们畏惧于始皇帝的威严,始皇帝叫他们死,他们不敢不死,或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不得不让人感叹,李斯和赵高仅仅用一具尸体,狐假尸威,就葬送了大秦帝国,由此可以想象始皇帝当年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无上权威。

 当宝鼎沉浸在历史的回忆中,思绪有些飘忽的时候,苍头却是面色严峻,阵阵恐惧的更是把他的心冲击得支离破碎。他怒视着宝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一拳打倒在地。他后悔了,早知宝鼎如此不堪,自己就应该陪他一起去见蒙恬,把蒙恬阴险的用心一片片撕幵,暴在宝鼎眼前,让他认识到,在利益面前,尤其在披着国之大利的华丽外衣的私利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情谊可言,即使亲如父子兄弟,也一样会反目成仇,会像野兽一般撕咬,至死方休。

 苍头想骂,但看到宝鼎脸上那淡淡的忧郁,看到他眼内出的深深悲伤,苍头的心痛了,这是宝鼎的责任吗?他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生下来就没有替他遮风挡雨的人,他背后的那些人,白氏、司马氏都把自己的未来利益寄托在他单薄的身躯上,为此他们派人守护他,把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头上,把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强加给他。这太残酷了,如其未来生活在痛苦和不幸中,还不如让他变成一个痴子,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事实上的确如此,在宝鼎痴呆之后,白氏和司马氏依旧没有断绝**头,他们用尽了办法,试图治好宝鼎的病,试图最大程度挥宝鼎的优点,把他打造成一个级剑士,结果,他们真的成功了,虽然,这其中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但所有成功案例的背后,哪个没有运气的影子?

 “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苍头强忍怒气,阴冷着一张脸,厉声问道。

 宝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冲天怒火,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表兄…”

 “不要叫我表兄。”苍头冷声道,“我问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宝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义无反顾。”

 “因为我是嬴姓子孙。”

 “嗤…”苍头嗤之以鼻,“你去咸看看,去雍城去栎看看,看看哪里有多少王族子孙,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像你这样不知死活。”

 “正因为他们太珍惜自己的死活,才看不到眼前的危机。”宝鼎说道,“也许就在二十多年后,危机爆,咸在大火中毁于一旦,而他们却像狗一样被楚人砍死在咸街头,临死前的那一刻,他们一定会后悔,后悔当初没有跟在大王后面,义无反顾地杀上战场,砍死那些凶恶的敌人。”

 “楚人?”苍头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既然知道,还一定要这么做?”

 “我有退路吗?”宝鼎质问道,“白氏和司马氏有退路吗?天上的武安君还能复活吗?”

 “但你现在有什么?你说你有什么?白氏和司马氏的目标不是给武安君翻案,而是解,只要他们解了,你以为他们还会陪你一起疯狂?你不要天真了,你以为武安君的沉冤还有昭雪的一天?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除了老秦人,绝对没有其它人愿意为武安君翻案。楚系不会,关东外系不会,大王和王族更不会,因为就是他们杀了武安君,就是他们制造了惊天冤案,你想他们会给武安君翻案?”

 宝鼎哑口无言,低头不语。

 “你是王族,你是兴国君一支唯一的血脉,你有利用价值,所以白氏和司马氏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但一旦你的利用价值没了,你这个王族子孙在他们眼里就一钱不值、狗不如。”苍头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声音越来越森冷,“王族是王族,老秦人是老秦人,王族和老秦人的兄弟关系已经破裂,自昭襄王杀了武安君之后,他们就不再是生死相依的兄弟,而现在的大王尤胜昔日的老王,把老秦人杀了一批又一批,所以白氏和司马氏一旦解,他们就不会再给你任何支持。”

 “你现在之所以有价值,大王之所以要用你,就是因为你深厚的背景,你背后的白氏和司马氏,但他们一旦不再支持你,你还有什么?大王还会信任你,还会重用你?你祖父兴国君是前太子,你父亲公子弘也一度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如果老天相助的话,现在的秦国大王就是你,这就是你致命的要害,这也是你父亲在战死沙场后,前后两任大王和整个王族都视而不见、有功不赏,蓄意置你于死地的重要原因。说白了,你就是个祸害,就你这个背景,只要有人害你,在大王面前献几句馋言,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宝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的思想观**距离这个时代有二千多年,他用两千多年后的价值观来认知这个世界,来参予这个时代的政治活动,纯粹就是找死。

 苍头越想越是火大,“我叫你回乌氏,你为什么不听?以不变应万变,你就在咸装聋作哑,不加入任何一个派系,只要不被风暴卷进去,你就安然无恙,这样一来,白氏和司马氏达不到目的,他们就会一直支持你,你只要把这两家牢牢捆住,你就没有危险,日子就好过。有求于你的自会送你好处,有好处你就拿着,但绝对不要给人办事,时间一长,你就会被人淡忘,也就安全了,可以慢慢等待时机。时机肯定有,但只给有耐心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

 宝鼎恼羞成怒。老子在前世好歹也是本科大学生,苦修四年拿了两个学位,老子的见识还不如你?我不懂,你又懂什么?堂堂的人不做,光明磊落的事不做,非要做小人搞阴谋诡计,怪不得大秦帝国统一十五年后便轰然倾覆,而且败亡之刻你们这些老秦人不但不舍身报国,反而举着白旗摇尾乞怜,投降刘邦、项羽那些贼反寇,你们这些人和前世的汉有什么区别?我看你们就是秦,没一个好东西。对了,还有那个夏司马氏,后来在刘邦手下混饭吃,《史记》就是他们家后代司马迁写的,司马迁在《史记》里把秦国贬得一无是处,甚至诬蔑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儿子,这都是什么人?干的都是什么事?

 “我自寻死路是我的事。”宝鼎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苍头吼道,“我父亲以身殉国,我仰俯无愧,也是忠心为国,如果你怕被我害死了,那你就走,我没有叫你陪我死,也没有拉着你郿城孟西白一族非要给我陪葬。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苍头傻了,宝鼎的怒吼就象一盆冷水,把他的冲天怒火“呼啦”一下浇灭了。

 宝鼎不懂,自己也不懂吗?说到底还是自己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惹下的错,尤其现在,更要冷静下来寻对策,而不是互相埋怨。埋怨能解决什么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苍头尴尬地咳嗽了几下,腆着一张老脸坐了下来。

 宝鼎气呼呼地瞪着他,本想再骂几句,旋即想到自己的处境,心情愈郁闷,一股坐在了苍头的边上,“机会不是给有耐心的人,而是给勤奋努力的人。不努力,不血流汗,坐在家里,机会不会自动送上门,机会必须靠自己努力去争取。跟在大王后面,为大王冲锋陷阵,肯定有机会。表兄,你想想,在我秦国,还有比大王更有权力的人吗?”

 “有,华太后。”苍头不假思索地说道,“她是大王的。百以孝为先,秦以孝治天下。当年昭襄王不敢拂逆宣太后,导致楚系坐大;今大王不敢忤逆华太后,只能任楚系横行。”

 “人总有归天的时候。”宝鼎忿然说道。

 “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苍头哀叹道,“假若楚系一怒之下,设计害你一次,再在华太后面前添油加醋地恶意中伤一下,老太后一生气,叫大王把你砍了,你就完了。”

 宝鼎寒倒竖,背心一凉,骇然无语。

 “你跟着蒙恬到河北战场转一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大王的人,然后大王肯定要解除白氏和司马氏的锢,他总要给你点好处,把你栓住,让你给他卖命。至于武安君一案则遥遥无期,目前它是咸各方博弈的工具,根本没有解决的可能。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马上将成为楚系的眼中钉中刺。”苍头揶揄道,“公子,你出名了,大大的出名了。”

 宝鼎不理他的嘲讽,问道:“如果大王解除了白氏和司马氏的锢,他们真的就要离幵我?”

 苍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当人家是白痴啊,你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用完了当然顺手就丢了,谁还拿在手上找祸事?“在利益面前,没有情谊,即便是父子兄弟,所以,除非你有实力,你有让他们无法舍弃你的价值。”

 宝鼎冷哼一声,一把抓向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骂道:“一帮无情无义的小人。”

 苍头眼明手快,急忙抓住他的手臂,“,公子,我真的没办法,我回去只能找家里的长者商量,如果他们坚决不愿意,那你只有自己努力了,但你那个致命的要害太可怕了,与你父亲当年的要害如出一辙。明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你对大王没有价值了,又有人要害你,那你想不死都难啊。”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好,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语。

 “我马上起程去咸。”苍头想了很久,伸手拍了拍宝鼎的后背,安慰道,“你还小,还年轻,大王又需要你,暂时不会有危险,但你既然跟在大王后面,那你就要时刻提防自己的要害,或者想方设法赢得大王的信任。假如你真的赢得了大王的信任,这个要害其实也就不算什么了。”

 “鸟!”宝鼎骂道,“赢得大王的信任,你知道那有多难吗?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宝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年代太难混了,步步凶险,远不如在前世做个平头百姓好。想到这里,宝鼎心一酸,思绪瞬息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座喧闹的城市。

 苍头不便多说什么,随意嘱咐了一些事,当天下午就陪着太子丹去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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