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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说倪姑娘不在?”

 武京修的大门口,傅天翼一身轻便的月牙白行袍,举手投足间充分展他玉树临风的翩翩气质。

 “是的,”守门的小师弟好奇却友善地冲着他直笑“这位爷,不知您找彩珠有事儿吗?”

 一旁的傅强皱眉“怎么你们都这样直接称呼倪姑娘的闺名?”

 小师弟出“这有啥大不了”的表情“在咱们武京馆里大家都是一家人啊。像彩珠,她还不是小茂子、小茂子的喊我,哼,有的时候她还叫我狗呢!那才叫没大没小!对了,爷儿,不知道彩珠是怎么喊你的?”

 他笑了笑“那丫头都直接喊我傅天翼。”

 说真的,她的确是没大没小…不,用这个词儿还不够贴切,应该说她实在是僭越了!想他一个堂堂的庆亲王府贝勒爷,谁见了他敢不跪下行礼请安的。

 可瞧瞧倪彩珠,倒是把他当成了一般的市井小民,成天傅天翼、傅天翼的直喊!

 但是,坦白说他不在乎啊。

 只要是自己心所思慕的女子,任她高兴怎么喊都成。

 一想起那个玉娃儿一般的丫头,傅天翼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地扬起,俊美的神采间悄然的宠溺姿态是骗不了人的。

 这时,一旁的小师弟点点头“原来你叫傅天翼啊!”“大胆!”傅强皱着眉头站出来“你知不知道咱们爷儿是什么人?你竟敢…”

 “傅强。”傅天翼摇摇头,拦住他。“既然倪姑娘不在,那么我先回去了。”

 “哦,好,爷儿慢走!”小师弟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转过身准备走回武京馆里,他搔搔头,又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暗天翼?

 咦,这名字自己仿佛听过?印象中,怎么好像有点来头似的…

 “贝勒爷,”这厢,傅强好奇地开口。“倪姑娘不在武京馆里,那么您说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呢?”

 “回王府接额娘。我答应她了,今天要陪她去布庄逛一逛,替她挑选几匹新布。”

 难得额娘愿意出门,他当然乐于陪伴,这阵子她为了兰馨失踪的事情消瘦不少。

 而因为要去京城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布庄采买新布,所以他特地来找倪彩珠。

 即将过年了,他想送她几套新衣。

 当然,那妮子可能会开口叫他替一千两黄金,也就是阿翼添看几件新装。他当然不愿意,不过那丫头肯定会对他大呼小叫,所以自己最后还是得多掏几百两银子出来替一只贪吃的雪貂做衣裳。

 然而,他发现,自己竟然觉得这种“他不悦,然后她斗气兼闹别扭,最后自己不得不屈服”的生活模式有趣!

 碰上了倪彩珠,太乖顺的女孩反而变得有些无趣。

 他想,自己是中了她的蛊了!

 一种唤做“爱情”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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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珠姑娘,你喜欢这套喜服吗?”

 站在店铺的正中间,倪彩珠伸直了双手,苦着脸,觉得自己像个稻草人。

 一旁陪同她试装的夏令康温柔地走过来“颜色会不会太红了?”

 “令康哥哥…”她仰起螓首。

 她不想娶,也不想成亲,他到底知不知道?

 夏令康望了望她的眼,仿佛在她的瞳眸里看见了什么…轻轻扎痛了他,可他宁愿选择忽略,视而不见。

 “杨老板,我觉得彩珠身上的喜服太红了,反倒显得俗不可耐,或许换另外一件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是、是,新郎官说什么我们当然照办!”杨老板殷勤地赶紧转身去跟布庄的伙计挑选其他的喜服。

 倪彩珠低头凝视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她向来活泼灵动的脸蛋这会儿一点生气也没有。

 原来这就是新嫁娘的服装,只有成亲那一天才能穿。

 每个姑娘都期待披上嫁衣的这一天。是的,每个姑娘,包括她。可是为什么如今她穿上了,却笑不出来?

 “令康哥哥。”

 沉默了半晌,倪彩珠提起勇气开口唤他。

 “怎么了?”

 那双小手悄悄绞扭。“我喜欢你。”

 闻言,夏令康的俊脸乍惊乍喜!

 “可是,喜欢和爱不一样…”

 “彩珠姑娘,过来换上另外这一套喜服,看你喜不喜欢?”

 杨老板喊着,示意女仆上前替她换装。

 被众人推着走的倪彩珠一边回头一边喊“等、等等,找还有话要跟令康哥哥说。”

 “不急,不急,将来成了亲,包管你们从有话说到没话!”

 就这样,她像个人偶似的被推进去衣服、再穿衣服,然后又被众人给推了出来。

 “夏公子,这回你可该满意了吧?”杨老板得意洋洋地抖着脚。

 夏今康忘情地跨前一步,痴地凝视眼前的可人儿。原本肤就白皙如玉的倪彩珠在红的喜服衬托下更显剔透,白的脸庞简直吹弹可破。

 “倪姑娘真是个俏美人,神采间尽是天真纯稚,可仔细一看已然有着姑娘家的娇俏柔美了!”

 耳朵里聆听着杨老板的赞赏,夏令康情不自地走上前,伸手替她理了理粉颊边的落发,缓缓捧握她的小手。

 “彩珠…”他真的很渴望呵护她一辈子!这样越的心情,彩珠她可会明白!

 “我说夏公子,换你去试一试新郎蟒袍了。”

 就在杨老板开口的同时,布庄内院的帘幕被掀起。“贝勒爷,最昂贵、最高级的锦织布料都在那里头,外面这些寻常布料您恐怕看不上眼…”

 “看看无妨。”

 斌气人、气势内敛的傅天翼缓缓走了出来。接着,他一愣,看着眼前的众人,不皱起眉。“彩珠?”

 倪彩珠见到他,俏脸本来是一阵欣喜,可想起身旁的夏令康,她原本张开小嘴想喊傅天翼,这会儿却只得硬生生地把话挤回喉咙里,垂下小脸不敢看他。

 “姚老爷,您好啊!”杨老板赶紧趋前打声招呼。布庄大老板姚顺升点头示意“杨老板,我还要感谢你常?窗锍谋镜臧。〔恢澜裉斓目腿讼肼蛐┦裁剂夏兀俊?br>
 “是武京馆要办喜事!尤馆主的千金倪姑娘和这位夏公子就要在元宵节的隔天成亲,我特地带他们过来挑喜服。”

 “是武京馆的尤馆主要办喜事啊!”姚顺升一听,赶忙唤来大掌柜“尤馆主和我素有情,记得好好招呼倪姑娘和她的夫婿,知道吗?”

 一旁,傅天翼静静地聆听他们的对话,凝视着倪彩珠。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却不敢抬头!

 “彩珠。”夏令康伸出手臂,轻轻拥揽她纤细的肩膀,刻意睇了前方的傅天翼一眼,他举起左手包握她轻颤的柔荑。“就选你身上这件喜服,好吗?”

 “我…”

 她飞快扬首望了夏令康一眼,复又直觉地转头凝视眼前始终沉默的傅天翼。

 他瞧着她的那种眼神…让她好心痛!

 “不是这样的,傅天翼…”

 她忍受不了他眼眸中乍然显现的那种冷漠、受骗,又似是苛责的疏离眼神!

 不,那一双眼眸从来不会这样望她!

 突然间觉得想哭,倪彩珠哽了哽,揪握着双手想朝傅天翼走去。

 却被夏令康给暗中施,钳制在原地!

 “我记得武京馆的尤馆主只有一位女儿。”姚顺升又开口闲聊。

 “是的,所以这次的婚礼是以入赘的方式来成亲。”杨老板的话匣子显然也打开了“我和媒婆张大婶都认论,以夏公子的人品及条件,入赘是委屈了他,但是武京馆也是咱们京城赫赫有名的武馆,所以也算是一段天缔良缘。”

 天缔良缘?

 暗天翼的眼眸闪过一抹受伤之后,迅速转为凌厉!

 她在耍弄他的感情吗?

 原本以为倪彩珠天真纯稚得像一尊晶莹剔透的玉娃儿,谁知原来她竟是伤他甚深的蛇蝎!

 是吗?她是这样的女人吗?

 不是,应该不是,他想相信她眼神中的纯真,想信赖她平时自然出来的爱意,更想相信她依偎在他怀里时的依赖与柔顺。

 但是…

 他的心思极了,浑然无法思考!

 内心爱慕的女子,此刻正穿着大红喜服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他还能思考什么!

 “说到武京馆,贝勒爷,素闻庆亲王府和武京馆的情友好,不知道可有这回事儿?”姚顺升笑望眼前这位达官贵客。

 暗天翼紧紧望着倪彩珠。“…嗯。”“那么您也应该听说倪姑娘即将招赘的事情了吧?或许连请帖都已经收到了呢!”

 大厅陷入一阵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忽地,傅天翼缓缓开口。“我的确认识一位武京馆的人。”

 双手紧紧揪握的倪彩珠明显顿了顿。

 “但是她…任何事都没有跟我说。”

 那是因为…她霍地扬起螓首,含泪望他。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啊!

 再开口,傅天翼的口吻变得冷硬无比。“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她的心里没有我。”

 最后一眼深深地凝视。他毫不犹豫地挥开袖袍转身就走。

 倪彩珠懂得傅天翼最后凝视的意味,那是决绝。

 “呜哇…”她虚软颤抖的‮腿双‬再也支撑不住,倏地往地板瘫坐下去,将小脸埋在掌心里放声大哭。

 “唉,怎么啦?新娘子怎么哭了呢?”

 “呃,我想可能是因为太高兴的关系吧!”

 杨老板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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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儿,你怎么了?”

 庆亲王府的华贵马车里,察葛兰氏仔仔细细地将儿子的冷峻神情瞧在眼里。

 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见翼儿这般生气过了?难得,真的难得!如果可能的话,她倒想亲自称赞一下那位能够把她儿子气成这样的高人。

 “到底怎么了?”她轻声催促。

 “回额娘,没事。”

 “是吗?”

 察葛兰氏睇了他一眼,举起杯子悠闲呷茶。

 车厢内一片静默,只有外头车轮转动的声音。

 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热茶,察葛兰氏改拿起盘子里的枣优雅地吃起来,聪慧凌厉的眼神全被她巧妙地遮掩起来。“对了,翼儿,我记得你不是说要多挑几匹布预备送人吗?怎么后来不挑了呢?”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暗天翼蓦然地低吼,但一吼完,他便满怀歉意地凝视母亲。“额娘,对不住,孩儿有点心烦,所以…”

 “无妨,”她淡然一笑。

 她知道这孩子在火大什么事.儿了。欸,不就是武京馆的那只玉猴儿吗?

 马车回到王府里,傅天翼马上行礼告退。

 察葛兰氏挥挥手让他走,这才让莲香搀着自己走回内院,经过王爷书房的时候又听见一阵咆哮声。

 “他竟然要入赘!满总管,你听到没有?他居然说自己的家中已无父母,所以愿意入赘。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你说,他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

 “王爷,请您息怒,求您别再嚷嚷了!万一要是叫人听见…”

 唉。

 察葛兰氏摇摇头。这是怎么了?到处都是火葯罐儿,而且还很有默契地选在同一天燃放,瞧瞧他们爷儿俩,简直就像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直炸。

 “福晋,最近的烦心事似乎很多呐!”莲香轻轻开口。

 “是啊。”

 说真的,有时候男人办事就是靠不住。

 或许,该是她出面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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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啊,听说你因为终于能嫁人了所以高兴的哭啦?”

 倪海映猛地推开倪彩珠的房门,就这么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闷不吭声地坐在榻上,倪彩珠将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然后用棉被包住。怀里抱着那只雪貂,她把哭红的脸蛋藏在雪貂柔软的皮里。

 阿翼、阿翼,买下你的主人不理我了…呜呜,怎么办?另外一个阿翼不理我了!

 才想着,她的眼眶又红了。

 “喂,这会儿.又为什么想把自己闷死啊?”

 倪海映伸出手霍地一掀,将那棉被从倪彩珠的身上揭了开来。

 她,退避到另一个方向。

 “我说女儿,你最近很奇怪哦!”砰的一声,倪海映这个武京馆的当家主母一股便坐在女儿的铺上,百分之百的率而为。“想你老娘我当初要娶丈夫的时候,心里可高兴得直想跳到屋顶上大叫几回。不过我看你好像不是这样。”

 “不,我也想要跳到屋顶上大叫。”倪彩珠闷闷的嗓音从衣袖里传来。

 “哦?”“我想要大叫‘我不娶’!”

 “哈,那正好跟我相反!我是想大喊‘尤思宋,不要再婆婆妈妈了,快点擦干眼泪嫁给我’!”接着,倪海映的眼珠子转了转,忽地转身凝视女儿。“丫头,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不娶!”

 “再、再一遍。”

 倪彩珠猛地扬起婆娑泪眼“我说我不娶!”

 啪的一声,一记大掌打在她的后脑勺上。“混账东西,我是叫你用说的,不是叫你用吼的,怕你老娘没重听啊?还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说这种鬼话?”

 倪彩珠的嘴嚅了嚅,最后也只有“哇”的一声,然后扑进母亲的怀抱里。

 “娘,可是我不想娶令康哥哥啊!我不爱他,我只喜欢他而已,人家…人家爱的是别人啊!”“唉、唉,你别挤我的部,别抱得这么紧嘛…好、好,乖!不哭不哭。”倪海映没辙了。说真的,这丫头虽然是她生的,可她还没见过这妮子像现在这般的哭过。

 突然,蜷在她怀里的倪彩珠像是想起了什么,霍地抬头。

 “哎唷,要命呐,老娘的下巴快被你撞歪了!”

 “娘,”她双眼晶灿地瞅着自己的母亲“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是自己想要的男子就要有本事把他娶回家,对不对?”

 倪海映仍吃痛地‮摩抚‬着自己的下颌“对、对啦!”

 “那好!”“好什么?”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女儿满脸的决心。

 倪彩珠侧转螓首、小手握,对母亲出一抹自信灿烂的笑容。“我也要学习娘的精神啊!”“学习我什么精神?”

 “你的勇气啊!当初要不是你排除万难、主动出击,爹也不会甘心点头嫁给你!”

 嘿,这句话应该是褒奖她的意思哦!倪海映得意洋洋地手叉、翘高鼻尖“呵,好说、好说。你老娘我决心想要的男人当然要乖乖的跟我走啦!”

 “所以我也要学你!”

 倪彩珠握紧了粉拳,替自己打气。

 暗天翼,你要乖乖等着,等我排除万难、主动出击,然后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喂、喂,女儿,想学习我的精神是一件好事…”倪海映摇晃女儿想博取一点注意力,只可惜徒劳无功。“只是你可不可以先跟我说你要用在哪个方面?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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