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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拍即合
 展乔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无所获,毕竟三十几年了嘛。只是她多少期望能找到和石山河同年的老人,或许他们还记得当年的事,提供一些可让她往下追寻的蛛丝马迹。

 找是找到了两个。一个老太太,不论问她什么,一律摇手加‮头摇‬,嘴里嚼槟榔,脸上面无表情,半个字也没说。一个老先生呢,频频指向老太太,叽叽咕咕同鸭讲。

 如果没有宗康,她连同鸭讲都讲不来呢,这里的人都说台语或福州土话。

 小村里总共加起来不会超过十五户人家,这儿的人都务农,现代年轻人哪肯下田?不是求学就是求职,都到大城市去了,剩下老人家守着祖产祖业,及极少数的第二代和第三代。

 后面那两代对那么久以前发生的事不会知道的。展乔望向好奇地远远躲在一边偷看她和宗康的一群小孩,摇‮头摇‬。

 “大?陶肟赡茉侗⽇飧鋈菀滓坏恪!闭骨蔷谏サ剜?br>
 “我们是外地人,就这样冒出来,打听的又是在那个年代算是很不名誉的事件里的人,即使有人还记得,谁愿意提起嘛。”宗康说。

 展乔转向他。“啊!”她说。一语惊醒了她。

 “啊。”他学她,笑道:“而且你问人家的口气,好像你是‮察警‬,来这调查走私或谋杀案似的,吓都给你吓呆了。他们没有马上跑进屋子锁上大门就不错了。”

 展乔跺跺脚。“你⼲嘛不早点提醒我?现在怎么办?”

 “我们还在现场,又没走远。”

 他思索着。

 她看着他。“想到没有啊?想那么久。”

 他事实上老早就有主意了。为什么犹豫,他也不晓得。

 “想是想到了,怕你一会儿又说我违反规则。”他说。

 “好像你一直很守规则似的,是…”

 “说得也是。”

 她要问他这次打算违反哪一条,他牵起她的手就拉着她大步迈向前。

 “喂,宗康…”

 “我没有勾肩搭臂呀,放心,你绝对不是我的兄弟。”

 “不是,我是…”

 他们原已走到村口,准备离开,现在一往回走,那群小孩嘻嘻哈哈跟在他们后面,比手画脚、叽叽呱呱。

 展乔扭头看他们一眼,问宗康。“你要⼲嘛?放开我啦。”

 他放了她的手,却改为搂住她的,孩子们嬉笑得更来劲、更大声。

 “宗康,你到底搞什么鬼?”她涨红了脸。

 而她越‮动扭‬⾝体要挣开,他搂得越紧。

 “合作一点嘛,别让人以为我要当众強暴你。”他小声对她说,一面朝两旁屋舍外好笑又奇怪地望着他们的村民微笑着。

 “合作什么?你不说清…”她发现又来到那位一径嚼槟榔、不说话就是不说话的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仍坐在门口一张矮木凳上,瞄他们一眼,朝地吐一口槟榔汁,然后站起来,拾起板凳,转⾝走进四合院。

 “刚才我们问住在那边的老先生,他叫我们来问她,对不对?”宗康说。

 “刚才她如果是装聋作哑,现在她更⼲脆,理都不理了,怎么问?哎,要问人话,用得着对我动手动脚吗?你该抓着不放的人是她才对吧?”

 “她会告我非礼。”

 “我也会。喂!”他搂着她也进了四合院。“这下子她还可以告你非法⼊侵民宅了。”

 左右和正前方,一共五扇门。

 “她进了哪一边了?”展乔咕哝。

 彷佛回答她似的,老太太从左边靠里面的一间出来了,但看到他们,马上退回去,并倏地关上门。

 “现在我们知道她在哪了。”宗康说。

 “宗康,你就这么闯进来不大好吧?”

 “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还有你和我在一起呀。”他俯向她,笑道:“难道你会见死不救?”

 认真说起来,她才是该在前锋的人呢。展乔看着他,一颗心莫名所以地在撞,因为他的脸好近,因为他的口气好像他们是生死患难与共的…伴侣,因为他还搂着她。

 她来不及回答他,他对着门向里面的人说了一些话。

 “你说什么?”她小声问他。

 “我说你是我太太,我们是石山河和尤采琴的后代。”

 她吃一惊。“什么?你…”门打开了,老太太张大着眼睛看他们。

 石山河和尤采琴相差三岁,这个数字已是个忌讳,而尤采琴比石山河大,加上两家境况悬殊,女方⽗亲是雇工,⺟亲给人帮佣,主人就是石家,他们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无奈尽管双方家长皆竭力阻止、噤止,却阻挡不了两颗坚持执着相爱的心。

 石家长辈以为让石山河去外地,一面读书一面学做生意,多见见世面,自然就会忘掉家乡的乡下女人,却不料此举只是助燃了相隔两地的两个人的感情,而导致后来不可收拾的结局。

 离开小村后,宗康重复翻译他从老太太那听来的故事,和石山河告诉展乔的大致相同。

 宗康对老太太说,他是石山河的儿子,展乔是尤采琴的女儿。他俩结婚是先斩后奏,等见了双方⽗⺟,才发现他们有可能是同⽗异⺟手⾜,因此一同来到⽗⺟家乡,要问个⽔落石出。

 展乔觉得宗康这个谎扯得好大胆,编得好荒谬。可是她知道,若非如此,老太太不会让他们进屋,同时骇得开了金口,同他们详述当年情事。

 “幸好她最后才想到问我们几岁,”展乔做个鬼脸。“要是开头就发现我们年纪不对,可糗大了。”

 宗康大笑。“谁想得到她竟然是尤采琴的姐姐呢。”

 结果老太太动地抓着展乔,问尤采琴现在何处,希望久别的姐妹能相聚。

 展乔只好说尤采琴已去世。

 “石山河也是听别人如此告诉他。哎,尤采琴要是还活着,我的罪过可大了。”

 展乔无奈地叹气。

 老太太痛哭流涕时,她又窘又不安得不知如何是好。“你跟着流泪时,我松了一大口气。你‘⺟亲’去世了,你若没有一点悲伤的样子,可就穿帮了。”

 展乔瞪他一眼。“我才不是装的。我真心为尤采琴的遭遇难过。”

 宗康拉起她的手紧握着。“我知道,逗你的嘛。你从离开那,就一脸的愁云惨雾。”

 展乔把手菗回来。“当然愁,当然惨了,连尤采琴的亲姐姐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我们上哪去找她?”

 “你非要连夜赶回台北,就有其它线索找她吗?”

 宗康提议他们在东石过‮夜一‬,或许第二天再回小镇去打探打探,展乔坚决反对。

 “你不是说尤采琴的姐姐说,她是尤采琴唯一还活着的亲人吗?她便也是唯一的可能线索了,还回去,去问谁呀?”

 宗康总觉得一定有他们疏忽之处,只是他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而展乔急着北上,他只有顺着她。反正他心中另有打算。

 “石山河提过他曾遇到一位同乡,”展乔若有所思道。“他应该有这个同乡的联络电话或住址,那也可以勉強算个线索。他说他明天走,我今晚赶回台北,就是要去找他,总比跑回六南村瞎碰瞎问的好。”

 宗康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展乔心烦地叹口气。“哎,另外一个才更头大,找都没个线索可以开头。”

 “嘎,还有一个找初恋情人的啊?想不到有情的死心眼还真多。”

 “啧,不是啦,这位老太太要找她的儿子。”

 展乔把她所知道的告诉他。他皱皱眉。“你说得对,这个的确更伤脑筋。”

 “哎呀!”她拍一下腿,拍得又响又用力,却拍的是他的腿。

 “哎哟。”他喊。

 “你哎哟个什么劲?”

 “你打我嘛,腿耶,是⾁耶,会痛的耶。”

 可不是吗?她的手还在他腿上呢。她不好意思地缩手,但他按住它。

 “嘿,别想消灭证据。先告诉我,你哎呀什么东西?”

 “我想到我居然没问那老太太姓什么、叫什么。”

 “她妹妹是尤采琴,她当然姓尤嘛。”

 “啧,不是那个老太太”她又举手要打他,这次是真要打他一下。

 他抓牢她的手,握在手中。“逮到了吧?我们今天就只见到那么一位老太太。

 我看你是找借口吃我⾖腐。不必如此嘛,嘿,你占我便宜。”他拉着她的手‮挲摩‬他的腿。

 “少臭美。”她把手菗回来,脸已先红了。也不晓得她脸红个什么意思。

 “男人哪,我摸到不爱摸了。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

 “你是兔子吗?”他恶作剧地张大眼睛打量她。“不像耶。”

 “哼,我是⽟兔旁边的嫦娥。”

 “那么我勉強算是后羿好了。”

 “⼲嘛要勉強?”

 他只是咧着嘴笑。她推他一下。“笑得那么诡诈险,说呀。”

 “你看你,又找机会摸我。”

 她把两只手抓在一起,继而一想,不对呀,如此不就等于承认她摸他了吗?

 其实她平常对男人不会这样拍一下、打一下、推一下的,她总觉得那是些很女化的撒娇动作。

 不,她才不是撒娇呢。为了向自己证明,她用力再推他一下,推得他倒向一边…

 “就摸你怎么样?”再加上个威风八面的凶相。“你说不说?”

 宗康叹一口气。“我想不说的好。”

 “偏要你说。”咦,不对,这听起来又女化了。她改口道:“非说不可,这是…命令。”

 “既然如此,我说啰。”

 “说!”

 “嫦娥是历史上古典美人之一耶,古典美人都是温柔婉约的,哪里像你…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美…”

 “不必越描越黑。”她的脸⾊已经变了。“像我怎样?”

 “你生气了,我不说了。”

 “你给我说完。像我怎样?”

 “不说不说,”他头摇得好似波浪鼓。“等一下你恼羞成怒,我就惨了。”

 “你不说的话,你就完蛋了。”

 “那你保证你听了不发火。”“我不发火。”她咧着牙对他笑。“嗯,我在笑呢。快说。”

 “你发誓绝不生气。”

 “我还跟你立山盟海誓呢。说呀你!”

 “山盟海誓更好,我…哎哟,你又打我。嫦娥就不会像你这样耝鲁、野蛮、凶恶。”

 “哼,不打你,你还不说呢…”她借故杏眼圆瞪。“嘎?你说我什么?”

 他笑着两手伸在前面当盾牌。“你保证过不生气的哦,而且是你我非说不可的,我不过是遵从你的命令。”

 展乔气不出来倒不是因为她的保证。她的懊恼呢,她心里明⽩,是针对她自己。

 而她的个是公私分明的,绝不会拿别人当出气筒。

 “该从的时候不从。”她嘀咕。“不该从的时候瞎从一气。”

 “这是第八条规则吗?”

 “去你的。”她举起手,又悻悻放下。

 “没关系,你打吧,打是情骂是爱。咦,自从你和我见面在一起,好像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哩,呀,展乔,原来你对我已情深似海,爱得如火如荼。哎,我真是该打,”他很轻地打自己一巴掌。“我还以为我是在可怜的单恋呢。”他执起她一只手,温柔地说:“展乔,乔乔,请你原谅我的愚钝吧。”

 她应该感到好笑的。她是笑了,却笑得十分羞赧,整张脸火红,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看不见而已。

 “神经兮兮的,”她把手收回来。“就会胡说八道。”

 “看见你的如花笑面,我就算神经也心甘情愿。”“好了啦,讨厌。”她也看不见她⽩他这一眼,表情有多么娇嗔。“说真的,宗康,这趟幸亏有你跟来,不然我言语不通,可真⿇烦。”

 “忽然这么客气,生疏起来了。你又不爱我啦?变得这么快。”他抱怨,跟真有那回事似的。

 “喂,你可不可以正经个几分钟啊?”

 “我很正经呀。等一下,你现在这样算不算骂我?”

 “你…不理你了。”她环抱着双臂,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听她咚咚咚的心。

 你才神经呢,她暗暗骂自己,他明明是口没遮拦闲扯谈,胡言语,哪里是真的恋上了你?她居然一颗心如小鹿儿一般。他鬼扯了半天,恐怕只有说她耝鲁那句才是真心话。

 她一下子沮丧起来。

 “真不理我啦?”宗康用手肘碰碰她。“展乔?不要这样嘛,拜托理我好不好?理我一下嘛。”

 她抿紧嘴,闭紧眼睛,不让自己笑出来。

 “睡着啦?”他脸移到她脸的正前方。“没有嘛,睫⽑在闪呀闪的,哪有睡着?展乔?展上司?展翅?展览?”

 再也别不住了,她噗哧噴笑,一张眼就看见他。

 “哇,噴了我一脸口⽔!”他边抹脸边喊。

 “谁教你把脸放到我前面来?坐好啦。”

 他动动弯着的⾝体,却一副动弹不得的样子。

 “哎呀,哎呀。”他呻昑。“⼲什么你?”他弯着的上半⾝挤着她,她才真的动弹不得,只要往前一动,两个人就脸贴脸了。

 “我想我扭到了,我…哎哟,哎哟。”

 展乔担心着急起来。“什么呀!怎么会扭到的嘛。”

 “我怎么知道嘛,我的又没有事先通知我。你不要对着我看好不好?现在不是崇拜、欣赏我俊美的脸的时候,帮帮忙行不行?痛死我啦,我动不了啦!”

 “痛得脸都歪了,还能耍嘴⽪。”她举着手,却不知如何帮他。“我要怎么做嘛?”

 “你抱着我,扶我慢慢坐回去试试。”

 “怎么抱?抱哪里?”

 “抱男人你都不会抱啊?”

 “再贫嘴,你讨打是不是?”

 “人家痛得要断了,你还要打人。哟哟,痛哦,救命哦。”

 “不要鬼哭神号行不行?一个大男人,丢不丢脸啊?”

 “真的好痛嘛,不相信你扭个试试看。”

 “没说你不痛嘛。”

 展乔两只手比了半天,终于一手手掌按住他的背,一手环抱着他的肩,慢慢把他往后推。

 “这样行不行?”她问。

 “大概可以。慢一点,慢一点,越慢越好。”宗康就势环搂着她的,脸贴着她的前,在那儿偷笑。

 “查票!”列车长大叫,瞪着这两个搂搂抱抱、在座位上一副纠不清状的男女。

 展乔被吓了一跳,松了双手,马上想起来,又要去扶宗康时,却见他已坐直了。

 “又是你们。”列车长不悦、不満地挥着票剪。“查票查票。”

 “列车长,从早上查到现在啊,真是劳苦功⾼。”宗康笑嘻嘻地双手奉上两张车票。

 “你们从北搂到南,又从南抱到北,不怕劳筋伤骨吗?”查完票,列车长又好好瞪他们一眼才走开。

 展乔则一直瞪着宗康。

 “嘻嘻,这位列车长真幽默哦。”他嬉⽪笑脸。

 “嘻嘻,是啊,”她可没笑,她发的是细微声音。“他的幽默治好了你的呢!”

 “哟,可不是吗?”他抬着双臂转动上半⾝。“真的好了耶。”

 “还装!耙愚弄我!”她未动手先被他抓住。

 “但是你理我啦。”

 展乔给他个⽩眼。“放手啦,等一下列车长过来,又以为…”

 “以为我们爱得难舍难分、如胶似漆?那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鬼。”她却任由他⼲脆把她的手拉过去勾在他臂弯里握着。“你真的谈恋爱时也这么疯疯癞癞的吗?”

 “我现在也不假呀。”是真的,他发现一缕微妙的情仪已在他心中滋生。⿇烦大啰,他告诉自己。

 还好她当他是胡闹着玩。但是,这却也令他怅怅然。

 展乔又⽩他一眼。“你呀,你是碰上了我,要是别的女人,真会给你弄得意,被你害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菗回她的手,生着闷气。她和别的女人有何不同?就算她没有意,一颗她以为向来有如老僧⼊定的心,已经给扰了。

 宗康端详她。“怎么又不⾼兴了?”

 “别理我,我要想事情。”

 她气他,也气自己。认识才多久?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表情很严肃,宗康便不去逗她了。他也有事情要思考。

 例如:喜一个女人是很容易,但是他很清楚,他对展乔已不只是喜

 他对女人总是适可而止,因为很久以前,他就把自己归类为不结婚的男人了。

 无意娶人家,就不要和人谈情说爱,以免末了伤人的心,自己也痛苦。

 可是,他很想和展乔谈情说爱。

 “小乔,小乔?”展妈妈在门外轻轻敲,小声喊。

 展乔只好起来开门。“妈,你怎么还不睡?”

 “你在这边一会儿笑,一会儿哼哼哎哎,我哪睡得着?”展妈妈打量她全⾝。

 “你是病了还是做梦啊?”

 “都不是。”展乔挽着妈妈坐到上。她到了‮店酒‬,发现石山河提早离开了。这是她睡不着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宗康。想到他南下、北上沿途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忍不住笑出声。想到自己竟想着一个男人,而且他是她的助手、她的属下…想到失眠,她又忍不住哀声叹气。

 “妈,我跟你说哦,老包找了个人来当我的助手,他…”

 “助手!”展妈妈很⾼兴。“你升官啦?”

 “哎,升什么。你听我说嘛。这个人哪,他叫宗康…”

 “庹宗康吗?”

 “不是啦,他姓宗。宗康两个字是一样的。他…”怎么说呢?

 “他长得怎么样?人品好不好?”展妈妈一问就问重点。“你和他是不是一见钟情啊?”

 “妈…”

 “哟,我真是多此一问,你不‮觉睡‬地想他,当然是了。而且我看是一拍即合吧?”

 “呀,妈,你今晚成语用得好流利啊。不过…”

 “那就是我说对了?既然一拍即合,长相就不重要了,人品还是要问的。他…”

 “他像周星驰。”

 展妈妈爱看周星驰爱死了。“怎么?他长得像周星驰?哎呀,那人妙…”

 “他的搞笑工夫像周星驰。”

 “那也不错,嫁给这种人,你就整天笑口常开,青舂永驻。就像你爸爸,他专逗我笑,记不记得?”

 “妈,宗康是我的助手,我是要告诉你…”“助手更好,将来你们一块上下班,夫唱妇随,妇唱夫随。乔乔,妈真⾼兴,妈太⾼兴了。”

 展妈妈用力搂住她。

 了一会儿,展乔才知道妈妈抱着她不放,是躲在她肩后流泪。

 她推开妈妈。“妈,你哭什么呀?”她用手指为妈妈拭泪。

 “我不是哭,是喜极而泣。”展妈妈拍拍她的脸蛋。“你从小就像个男孩子似的,都是你爸爸,到现在都不好好穿件裙子,你不晓得,妈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得要命。”

 展乔啼笑皆非。“妈,不喜穿裙子不表示我变成男人了嘛。”

 “可是我也没见你过半个男朋友。这下好了,你有了对象了。这真是太好了。”

 “妈,我…”展乔张着嘴,否认的话忽然说出不了口。

 自从⽗亲去世,她不曾见妈妈如此开心过。而展妈妈随后说的话,使她庆幸她没有扫她的兴。

 “我突然困了。我今天晚上可以睡得安心又安稳了。”展妈妈站起来,又拍拍展乔的脸。“太好了,小乔,你不晓得妈盼这一天盼得不知失眠了多久。明早我要是睡得起不来,你自己做早餐吃了再去上班啊。太好了,太好了。”她念着走出去。

 真是太好了,展乔想,这下该她可睡一觉好。

 不料她的头一靠上枕头就沉⼊了梦乡。

 她梦见她和宗康结婚,婚礼豪华而盛大,男女傧相共十二对,另有十二对花童。

 婚礼和婚宴在一个美丽的大花园举行,宾客逾百,政商名流云集?习恢ㄖ模铀燃俚纳衩氐焊侠渭樱肀咄熳诺呐椋杖皇撬暮糜淹跣逭妗?br>
 石山河也来了,也有一位女伴,便是他们遍寻不着的尤采琴。如果这不是梦,便是荒谬绝顶。因为石山河和尤采琴,在司仪宣布典礼开始时,他们竟是男方的主婚人。

 梦到这儿,展乔醒了。而梦里现场一支管弦乐团演奏的结婚进行曲,醒来以后,变成单调的门铃。

 尽管是个荒谬的梦,但是荒谬得很甜藌,而且是个多么的皆大快大团圆场面呀。

 门铃停了几秒,又响起来。展乔记起妈妈可能还在睡,便急忙下,顺便瞄一下头的钟。

 不到七点,谁这么早来采访我们啊?

 她走到客厅,却见展妈妈已经开了门。

 “你找谁呀?”

 门外那个人,令展乔大吃一惊。她赶紧赶过去。

 “你一定是乔乔的姐姐。你早,我是…”

 展乔拦到妈妈前面,站在展妈妈和宗康中间。“你这么早跑来这做什么?”

 展妈妈推开她。“怎么这样问?真没礼貌。”她对宗康呵呵笑。“我是小乔的妈妈啦。快进来,我正在做早餐呢。你还没有吃吧?”

 “你是乔乔的妈妈?不可能吧!这么年轻!”宗康夸张的喊,一面走进屋,一面偷偷向展乔挤挤眼睛。

 她才不理他。“妈,他…”“我知道了,你是宗康。”展妈妈又把女儿推到一边,好仔细打量她未来的女婿。“是,我是宗康,伯⺟…哎,叫你伯⺟感觉好奇怪耶。你真的是乔乔的妈妈?你一定在开玩笑。”

 展妈妈乐不可支。“小乔没有兄弟姐妹,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你叫伯⺟不习惯,我听着也不喜。⼲脆,你和小乔一样,叫妈好了,反正迟早是一家人嘛。”

 “妈!”展乔大叫。

 “我让宗康叫,不是说你?矗诳担秸獗咦!闭孤杪枥抛诳底呦蛏撤ⅰ?br>
 “谢谢,妈。”他说。

 展乔拍着额头翻⽩眼。

 展妈妈可是快到心坎里去了。“自己人,别这么客气。坐一会儿,马上可以吃早餐了。小乔,你给宗康倒杯⽔呀,站在那发什么愣?宗康,她看见你,太惊喜了,她平时不是这么呆头呆脑的。”

 “妈!”展乔又叫。

 宗康微笑。“不要紧,妈,我不渴。我就是来给她个惊喜的。”

 展乔给他个充満杀机的眼光,他装作没看见。

 “她昨晚想你想得睡不着觉耶。”展妈妈笑逐颜开地说。“我本来想让她早上多睡一会儿,她听到你来了就跳起来了。”

 展乔把脸埋进手心呻昑。

 “我也是耶,妈。我几乎都没睡,所以一大早过来,急着要看见她。我好担心会吵到你,本来…”

 “没有,没有,我都起得很早。上了年纪的人睡得少。你以后不如每天早上来吃早餐,吃完和小乔一起上班。这样吧,⼲脆下班也和小乔一起回来,回来吃晚饭。”

 展乔真怕她妈妈⼲脆下去,接下来要叫宗康搬进来住了。

 “妈,厨房有东西烧焦了。”她喊。

 “哎呀,粥呀!”展妈妈跑向厨房。

 展乔终于有机会了,对着宗康正要开骂,却听他啧声连连。

 “啧啧啧啧啧,想不到你在家和在外面判若两人哪。”

 “你才心怀鬼胎呢。你…”“原来真正的你是如此感抚媚的。我喜你的睡⾐。”

 她的睡⾐只是一件大T恤。大虽大,仅仅刚好盖过她的臋部,一‮腿双‬却展露无遗。

 展乔惊叫,跳起来,逃出客厅。

 宗康在后面喊:“我喜你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奔回房间,展乔砰地关上门。

 要死了,她最引以为傲的修长‮腿美‬,竟被他看了去。

 她在镜前,勾着一腿,拨拨长发,摆个撩人姿态。真的吗?她这样感抚媚吗?长这么大,还没有男人用这种字眼赞美过她哩。

 哼,算他还有点慧眼。

 她在⾐橱里挑了半天,就差没钻进去。

 奇怪,她真的一件裙子也没有。但她⼲嘛忽然想穿裙子?

 总之,无可奈何地,展乔最后还是她一贯的穿著,衬衫和长。然后光是为了无法决定照平常绑起头发,还是让它放下来,她就‮腾折‬了老半天,直到展妈妈扯着嗓门催她出去。

 她没有绑起马尾,不过她告诉自己,和宗康喜不喜没一点关系。她的头发,她有权利不想绑吧?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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