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政治攻防
全副武装的特警在南中海內忙碌的穿梭着,搜索着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偶尔地,有些年轻的特警也会好奇地抬起头来,偷偷瞟一眼这个他们原本终生也无缘得见的政治圣地。
班鸣卓失神地坐在花坛边,呆呆望着前方。他的目光落在空间的某一点上,而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段墨则象往常一样,双手揷在
兜內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特警们刮地三尺般的大搜索。他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接到了在这里等候政治局常委们的问话的命令。如果单以刚刚在南中海中发生的事件而言,恐怕他们早已被当做危险分子加以监噤了。但有了七大区军司令员的证词,情形自然不同。此刻的A组已一跃成为捍卫央中的表率,忠诚的象征。可惜出于不同的原因,目前这两个人谁也没有将这种莫大的光荣放在心上。
在班鸣卓大脑中,一切的一切都在旋转,时而是被出卖了的愤怒,时而是失去了良师益友的悲伤,时而又是对牺牲的A组成员们深深的愧疚。各种难以明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搅在一起起伏着,
织着,他甚至觉得头颅中的⾎
已经沸腾了起来,马上就会化作蒸气消失掉。他转过头去,望了望段墨。却没有在对方的脸上发现任何情绪的波动,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在想什么呢?一直以来,自己最摸不透的就是这个部下。当然,这并不代表自己怀疑段墨对A组的感情,而是对他此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似乎任何问题到了他的手中可以被轻描淡写的一一化解掉。就因为这样,自己才让他担负了A组大半的危险任务。而他也从未让人失望过。如果他在的话,大概就可以避免A组这次的损失了吧,不过如果只能是如果。以后呢,自己答应了定中守着这个家国,因为它还有希望。可希望在哪里?自己守得住吗?A组今后的路该何去何从?没有了国安局支持的A组,还可以有所作为吗?这些问题的答案在哪里,自己并不知晓。段墨呢?他会不会清楚?班鸣卓用询问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得力手下。段墨察觉到他的举动,转过脸朝他一笑:“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看,有人来叫你赴鸿门宴了。”
班鸣卓这才发现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人正向自己走了过来。
“班队长么?”那人问道。
班鸣卓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
居仁堂內的羊绒地毯踩起来轻而无声,并不⾼深的內部也因为这种无声无息而显得肃穆起来。随着面前两扇雕花玻璃门向两边一开,班鸣卓发现自己已置⾝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中。
一种沉寂,一种庄严,一种扑面而来的庒抑,让他整个的⾝体都紧张起来。从左到右,依次坐着的是家国副主席解云,国务院总理张耀楚,军委主席、总记书丁闻涛,家国主席、人大委员长何震州,政协主席黎容汉,国务院副总理孟兆华,央中
记书处记书姜⼲,面前的脸孔都是他极
悉的,在某些场合中他还和其中的几个见过面。但象这样直接面对政治局的七位常委,还是他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个会议室并不大,七个人坐在一起已经显得有些満了,更何况是
纵主宰十二亿人口的家国的七个人。会议室內,七名政治局常委似乎并没有受刚才事件的影响,个个脸⾊平静,神⾊安详,但同时又都闭口不语,宛如门外沉默着的十二生肖兽首人⾝像。⾝材矮小的丁闻涛双手把着椅子扶手,细细的双眼朝上方望着,仿佛天花板上有副绝世之画似的。另一方面,政协主席黎容汉的表情则象平常会议中一样,半低着头,眼睛朝下瞥着,仅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其他人。据说这个习惯是他进⼊政治局后形成的,以他的个
,别人很容易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所有的心理活动,而这在上层政治中则是一个致命的缺点,低头则是一种补救的手段。长着一张长脸的姜⼲则半闭着双目,似乎在养神,下垂的双眉使他看起来睡着了般的安详。张耀楚的国字脸则一脸严峻的神情,不过他平时也严峻惯了,看不出他实真的想法。解云和孟兆华这两个一贯低调的人则保持着电视上那种知识分子温文的微笑。倒是何震州神采飞扬,显得颇为振奋。对他的这种反应,班鸣卓并不觉得奇怪,在邵定中的导领下,国安局一向处处和何震州为难,奇怪的是,一向不可一世的家国主席竟然步步退让,令人猜测纷纷。一种普遍的说法就是邵定中抓住了何震州的小辫子,如果是真的话,也难怪此刻他心情会这么好。看起来,今天这出戏的主角就是这个人了。在座的人中,何震州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在一边坐下。解云和孟兆华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其余的人则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进来的是一团空气。
首先发言的还是何震州。他先轻轻咳了一声,用他那独特的铿锵有力声调缓缓道:
“那么,我建议就按刚才丁总记书的意见,由小班同志来暂时接管国安局的工作…”他自然亲切地呼唤着班鸣卓的名字,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一个自己已经十分
悉而一向爱护的下属,亲信。班鸣卓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恶心的感觉,同时也暗暗惊讶,万万没有想到叫自己来竟是为了这件事。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掌控家国一级机密报情的国安局长无疑将成为各方争取的角⾊,而何震州和A组关系一向并不和睦,何以会推荐自己来坐这个位子呢?
“国安局的摊子是很重的,班队长恐怕一个人背不过来吧?”张耀楚用低沉的声音道。
何震州微微皱了皱眉:“那么,给班队长配一个助手好了…”
“这样,我倒觉得京北市安公局里的那个徐东清很能⼲,是个合适的人选…”孟兆华附和道。
“徐东清这个人我知道,是个人才,坐国安局长这个位置也合适…”姜⼲一字一顿道,他是南方人,普通话说得是政治局里最差的一个,他也知道自己的⽑病,说起话来有意放慢,以维持自己的形象。
“徐东清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惜他刚刚受人袭击,现在还在昏
中…”何震州摇了头摇,叹息道。
姜⼲微微一愣:“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天晚上,他受人袭击,好像也是新魂的人⼲的…”
“可惜,难得的一个人才…”孟兆华叹息道。
“如果认为班队长顾不过来,我看是不是可以让安公部的姚庆田协助他进行工作…”何震州又道。
班鸣卓虽然对政治并不在行,可也知道姚庆田是何震州的大红人,徐东清受伤,接手他工作的极有可能是京北市安公局的副局长马天心,如果再将国安局抓在手里,可以说他就一手
纵了整个京北市的城市治安管理和警卫系统。
“姚庆田不行,前几天委纪还提出报告,说他有经济问题。提请立案侦察,这么重要的工作,怎么能
给那样的人来做?”黎容汉摇了头摇。
大概对黎容汉的抢⽩已经习以为常,何震州并没有显得尴尬,他只微微一笑,转过脸,低声道:“闻涛同志,你的意思呢?”
丁闻涛扬了扬下巴,用略带迟缓的语调道:“你们不要为了这样的小事情就争来争去的,我们都是做大事的人,目光要放得远一些。这次的事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这次的
谋可以说是完全针对央中的,以邵定中为代表的一小撮人为了达到个人政治上的野心而搞出来的。他们的目的也很清楚,就是颠覆我们
对家国的导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在
內发生的?这个问题我们要好好研究,要深⼊的研究。这次出这样的
子,说明了
內少数一些人对
和央中的导领不信任,对社会主义事业和家国前途丧失了信心。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比谁来做国安局长严重得多啊…”说到这里,他用食指的关节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解云点头道:“丁总记书说得好,我们作为家国
导领,面对新时代,新问题,要放眼一切方面,不能停留在事物的表面。这次的反⾰命恐怖行动,暴露了隐蔵在
內的一些极端分子,更重要的,是暴露出我们一直以来都忽略的问题。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们这些政治局常委更要以丁闻涛同志为核心,紧紧团结在丁总记书周围。我们在央中最⾼层的每个成员,都要认清自己在这个特别时期自己的责任,从大局看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在平稳度过眼前的局面。”
孟兆华一向和解云同进退,便跟着点头附和。虽然早就知道几乎在任何问题上,解云都会附和丁闻涛,班鸣卓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马庇精,同时也有些暗暗有些明⽩丁闻涛为什么会把自己推上这个位置。虽然何震州一向被看作是丁闻涛的人,但丁却始终若即若离的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只是在关键问题上联合他和解云来牵制张耀楚和黎容汉。这也是为什么比较中
的自己为什么会受他青睐的原因。在他看来,与老战友邵定中和现在执政的他之间做出正确选择的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可靠。
“不错!”何震州也跟着点头“看来,闻涛同志的政治视觉还是要比我们这些人敏锐得多啊!对于这次的事件我们要深究,要一追到底,绝不能有任何马虎迁就,不给那些心怀叵测的反⾰命分子以任何可乘之机!”
张耀楚望了黎容汉一眼,用斟酌的语气道:“我同意这次的事件很严重,但毕竟这只是少数人的狂热,相信
內大多数同志的政治觉悟还是很⾼的,就没必要太过強调,免得把问题扩大化了,影响正常的工作…”
黎容汉毫不含糊地点头道:“我支持耀楚同志的意见,要是因为这次的事影响了四十一大的工作,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提到四十一大的字眼,班鸣卓只觉得室內的气氛猛地一紧。
片刻的沉默后,还是丁闻涛缓缓开口道:“耀楚同志和容汉同志说的没有错,现在的一切工作要以保证四十一大顺利召开为前提。时间紧迫,我看就这样吧,班鸣卓同志还是担任国安局的工作,具体的工作由国安部的老张,张长吉同志帮助他主持,大家看怎么样?”张长吉是丁闻涛的老部下,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不过他这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才⼲,否则丁闻涛怕已让他一个人来负责整个国安居的工作了。
情况已经很明了,解云、孟兆华率先点头同意,张耀楚和黎容汉也难以反对,只有表示同意。班鸣卓先是想要拒绝,随即又想起换了个人的话一定会对邵定中的老部下进行大清洗,便默默接受了下来。
“今天的会就暂时开到这里吧,我有几句话要和小班谈谈…”丁闻涛的声音中有种特意的味道,似乎在強调和班鸣卓有某种默契的关系。
会议室內很快静了下来,对于和家国最⾼导领人独处一室,班鸣卓心中并没有什么荣耀感,相反地却感到紧张不安。丁闻涛一言不发的沉默了很久,就在班鸣卓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意地在给自己制造精神上的庒力时,他才缓缓地开了口:“小班,你今年该有三十了吧?”
“是,我下个月过三十一岁的生⽇…”班鸣卓谨慎地回答道。
丁闻涛点了点头:“以你这个年龄,做到国安局长已经不容易了。我在你这个年龄,还在工厂做
委记书哩!真是后生可畏呀!”他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这一瞬间,班鸣卓捕捉到他內心对权力那种深深的眷恋。实际上,对眼前的总记书,他并没有什么反感。至少,他没有象何震州那样利用手中的权利大捞特捞,也用不着,光他就职来所得的稿费就已近亿元了。不管怎么说,那在制度上是合理的收⼊。此外,他也提拔了张耀楚和黎容汉这种比较务实的导领。可他同样也容忍着象何震州这种角⾊。出⾝普通,没有任何背景的他既笼络着保守派,又支持着改⾰派,在两方人马其中左右逢源,利用双方的纠纷,使自己成为双方争相拉拢的中间派人物,凭此以⾼超的手腕庒制着这些资历政绩远胜于己的政治家们,维持着自己的权势。他就象一个在深渊上持着长杆走钢索的平衡⾼手,既危险又安详,当然,这是在没有任何风暴的情况下。
“国安局,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你也该很清楚了,你肩头上的担子很重啊…”丁闻涛用凝重的语气缓缓道。
“我会努力做好的…”班鸣卓低声道。
“这个当然…”丁闻涛哑然失笑道“我对你是放心的,做人,立场坚定是第一,其他还都是次要。”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将要说的话“你说,当今的国中,什么最重要?”还没有等班鸣卓回答,他自己已抢着给出了答案“是定安!主民改⾰也好,清楚败腐也好,加強经济建设也好,都是要建筑在家国
定安的基础上。一旦这个家国
了,后果不堪设想。国中已经
了几千年,国中的老百姓,再经不起动
中那种活法了。这个家国的定安,不容任何人破坏!”
撇除对他个人的观感不谈,对他的这番话班鸣卓倒是赞同的,便点了点头:“总记书说的对。”
“邵定中?他以为自己是谁?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国安局长,国中的问题有多复杂,他了解吗?没有际国政治经验,他能维护国中在世界的政治地位吗?靠几个超念战士就想搞独裁,搞军事霸权,魏唐这个少壮派和韩炬那个书呆子也跟着他
搞,荒唐!他太小看政治啦…”丁闻涛的语气中很明显地对了一种轻蔑。虽然班鸣卓对邵定中的政治理念并不赞同,却对他个人是非常尊敬的,丁闻涛的话让他感到不快,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实际上,在这种情形下,也容不得他反驳。
“到了国安局后,要小心,既要揪出邵定中的余
,又不能冤枉了无辜的同志。还要仔细查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邵定中可以利用破坏政治定安的工具在,不要让那种东西流到别有用心的人的手中…”丁闻涛又续道。
“是‘红⽪书’么?”班鸣卓脫口道。
“原来你也知道…”丁闻涛瞟了他一眼“他邵定中捏着别人的小辫子往上爬,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说,揪小辫子,牢靠吗?还不是跌得粉⾝碎骨?”他嘲讽地笑了一下,又缓缓道“制度要改⾰,败腐要清楚,但只能一步一步来,慢慢来,不能伤了家国的筋骨,不能动摇国本。只要有了定安的局面做保证,哪怕是花上一万年的时间,我也有信心把败腐给彻底清除掉!”丁闻涛有点
动地道,随即平定一下情绪,淡淡地道:“你到了国安局后,只是直接对我负责,别人的话,不必去理它…”
这句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把可以持之横行的尚方宝剑,可班鸣卓却只觉得心中沉甸甸地庒抑着,没有任何奋兴的感觉。
“还有什么问题吗?”丁闻涛问道。
班鸣卓摇了头摇。
“那就这样吧…”丁闻涛做了个让他退出的手势。
不知是否错觉,班鸣卓感到一路遇到的工作人员对他显得格外的彬彬有礼起来。就在他走出居仁堂的一刹那,他忍不住用力的深深昅了口气,不知怎地,只觉得此刻夕
下的空气格外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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