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学校是一个庙，破烂不堪，庙顶上长着蒿草和一棵小槐树。佛像早已不在，据说是被人偷走的。所谓的黑板就是一面墙，原先的香案当了讲桌。我和叶子在这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学校里一共二十几个生学，只有一个老师。老师叫石为明，他教给我们很多知识，从人，口，手，到乌鸦喝⽔，到神笔马良，再到离离原上草。坐在我和叶子前面的小孩叫胡⾖，他就是输给我面具的那个倒霉蛋。
场上有个
窝，窝旁竖着旗杆。一个冬⽇清晨，红旗下的⺟下了个蛋（咯咯哒）。胡⾖说烤烤吃，他的手里晃动着一盒火柴。我们这群孩子和改⾰开放一起成长，其特点是胆大，敢于创新。于是枯叶点燃了，蛋在灰烬里变的黑不溜秋。人多蛋少，只有几个大孩抢着吃到了一点点。贡献出火柴的胡⾖坐在地上嘟囔出一串恶毒的话：
，，，，。重复的是一个字，骂的却是五个人。小孩不骂人是不可能的。每个小孩都是骂人的天才。他们从中受到了
教育，也了解了人的⾝体。天上掉把刀，砍你娘的
。天上掉
针，挑你娘的筋。天上掉剪子，揷你娘的眼腚子。
天上掉杆秤，称你娘的腚。
在想象力丰富的孩子眼里，天上并不虚无，似乎什么都有，地上的娘便倒了八辈子⾎霉，不一会就体无完肤。唐诗宋词不过是押韵和对仗。国中文化有实用的一面。有时某一位才华横溢的小孩会突然说出一句精彩的话：天上掉件破褂子，烧你娘的嘴巴子。对方黔驴技穷，于是天上掉下只
（叨你娘的＊），两个小孩开始打架。当时非常流行八王拳，也叫孬种拳，这套被国中武术遗忘的拳法威猛无比。然而其弱点在于下三路，扫
腿，抓蛋，都能解破，有位小孩别出心裁的绕到背后，念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向对方舡门猛的一捅，那抡八王拳的同学立刻跳起来，夹着庇股翘着脚尖嗷嗷的叫。我是玩石子和弹珠的⾼手，别的游戏就无法参加，只能在
窝旁看他们跳房，玩骑马打仗。山东小孩喜
打架，所唱童谣充満耝犷豪迈。小孩站成两排，一个走出来叉喊道：⾼粱叶，
当大刀，
你的兵马尽俺挑！
另一排也站出来一个小孩，⾼声喊道：
关老爷，
扛大刀，
管哪营里把俺挑！
双方齐呼急急令，杀，两个小孩便单腿蹦跳着扭打起来，输了的一方要做另一方的马。
我站在
窝旁，正午的
光之下，我的影子象一小堆垃圾，那一刻，连我的影子都不象我，更不用说我的灵魂。女孩子玩的游戏比较文明。跳⽪筋，砸沙包，还有逮老鼠。逮老鼠类似于丢手绢，也是围坐成一个圈，拍手唱着歌谣：
老鼠老鼠一月一，啧咂，猫来了。
老鼠老鼠二月二，啧咂，没逮住。
老鼠老鼠三月三，啧咂，还有哩。
老鼠老鼠四月四，啧咂，跑远啦！
时间在她们眼里变的很有诗意，一圈就是一月。很快她们学会了过家家，锅碗瓢盆树
菜叶摆了一地。胡⾖把鼻涕抹在鞋帮上，嬉⽪笑脸的凑过去问叶子，孩子有爹了不，需要个挑⽔的不？（看这小孩小嘴油的）叶子说呸，跳着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她捧着小脸想了一会，抱起地上那两个头的泥娃娃跑过来，她捂着我的耳朵悄悄说，你才是这孩子的爹。她对我一笑。这一笑，让我感动了许多年。 ｍ.ｓＨａＮＺｘS.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