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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一个闷热的午后,我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边走出那间八个位大的小鲍寓。

 对,是“走出”不是“走入”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需要赚钱。别人最不愿意出门做工的时间也就是我最容易找到工作的时间。自从高中毕业后,这种半工半读的日子已持续了一年有余,与其说习惯,倒不如用“麻木”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态更贴切些。

 是的,我早已麻木了这种闷热,也麻木了每一的疲劳。

 在这一复一的麻木中,唯一清醒的,大概只有我的两只眼睛。

 我初中时的外号是“大眼妹”高中时损友们更是变本加厉地戏称我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这当然不意味着我长得像妖怪,事实上,我的容貌虽非沉鱼落雁,用“清秀”二字形容倒也不为过。会被人如此取笑完全是因为眼睛太大了一点儿的关系。因为大,所以抢眼,也就间接造成其余“四官”被忽视的后果。

 眼睛大其实没什么不好,但是太“诚实”就不好了。特别是我这种一半时间在社会上打滚的人来说,一双过分“诚实”的眼睛简直就是致命伤。认真算起来,我前前后后丢了三个饭碗,还都得“归功”这双眼睛。

 在咖啡店作女招待被更年期客人找麻烦,在式烧烤店端盘子被变态老狼非礼,以及在写字楼当打字员被老‮女处‬上司无理训斥的时候,这双眼睛都很“争气”地替我“出头”不是出无比的厌恶就是恶狠狠的瞪回去,至于后果如何…请主人自理。有什么办法呢?眼睛是自己的,又不能向厂家投诉说因为质量“太好”想换一个。

 好在我是个看得开的人,因此每次都能“毫无怨言”的接受炒鱿鱼的命运。只不过…呵呵,半个月之内市面上某大报纸的社会新闻版或大众议论版一定会出现类似这样的标题…“探讨中下层员工的不平等待遇”或者“世风下,顾客的地位高于社会道德观?”

 原因简单,当兼职拟稿员也是我的财路之一。在得以“出气”的前提下,银行的户头里还能有笔不大不小的进帐…我怎能不偷笑?

 呵,好像扯得远了些,让我把镜头重新拉回炎热的午后。

 七月天,一丝风都没有,即使偶尔有那么一丁点儿气流的不规则运动,也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热

 对了,忘了说明一下,我叫孟帆,是N大机械工程系的二年级学生,主修产品设计。而我上个月刚刚找到的假期工是在一间叫“诺亚”的酒店里当接线生。每天干八小时,中间有半小时休息。大概因为没有和客人见面的机会,至今为止工作一切顺利。除了工作环境狭小闷热外,每月八千块的收人还算是颇为优沃的,特别是对我一个毫无经验背景的新手来说。如果我计算的正确,拼两个月下来,我下学期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而且,这种独立工作的模式也刚好符合我略微孤僻的个性…略微而已。

 “诺亚”离我的公寓不是很远,但是没有直达的公车。我嫌转来转去的麻烦,干脆从同系的朋友那里折价弄来一辆半新不旧的脚蹬车。

 一路上,我尽量拣凉的地方穿行,但用处不大。明晃晃的太阳即使被行道树的枝叶遮去了少许,在我光的胳膊上依然灼热不减。我开始后海出门时粗心得忘了涂防晒油,看来今天回去后皮肤又要发了。

 路边的店铺还是老样子。这么说其实很奇怪,因为我几乎每天都要经过同样的街道,这些店铺没道理一夜之间改头换面,但我就是忍不住要这么想。或者我潜意识里期待着某种改变也说不定。一种未知的,突然的,没有预警的,有些刺的改变…

 半个小时的车程又在我的胡思想里过去了“诺亚”的大门就在眼前。

 “诺亚”是家四星级酒店,门面却做得格外豪华,乍看像足了五星级。但内行的人只要略微审视就会察觉这种金璧辉煌里欠缺的品位。

 我顺着墙边的小路骑进去,七拐八拐的绕到了工作间的后门。

 不等我把车停好,一阵熟悉的尖叫声朝耳膜直刺过来。我不仅皱眉,不知道妙红又出了什么状况。我之所以如此肯定全因为妙河诶特的音质及声波频率。

 “哦…啊…”尖锐的音波快速向我近,我心里马上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妙红是我进来这里工作后认识的第一个伙伴,比我多两个月经验,每天的轮班时间又刚好和我相似。她其实是不错的一个人,除了有点大嘴巴兼神经质外没什么别的缺点,至少我目前还没发现。她只大我三岁半,但看上去至少快三十了,大概是身材矮胖造成的错觉吧?

 “小孟,你是天使,你是阳光,你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你是…”

 忍住暴笑的冲动,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妙红胖胖的“魔爪”从我的手腕上拉开。

 “我能帮你什么?”我打断她的恭维,开门见山地问。

 “你答应了?”妙红的眼睛的亮度马上增加了十个千瓦。

 “不一定。”我悠闲地把背包往肩后一甩,转身进了休息室。

 “小孟啊…”眼看妙红又要张嘴大叫了,我连忙掏出纸巾进耳朵。

 声波的传送需要空气分子作为媒介,而纸巾可以减小振幅…工科的理论又不由自主地钻进了大脑。如果教授们知道N大有我这么一个善于“理论联系实际”的好学生,一定感动得老泪纵横。

 “…如果失去这次的相亲机会,我一定会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女处‬的!小孟你一定要帮我啊,明天的晚班…”

 气定神闲地听到这里,我总算大约明白了妙红如此着急的原因。相亲啊…“也就是说我明天要干十二小时,而且有八小时是连续的?”我反问。

 “是…的。”妙红理亏地缩了缩肩膀。

 任谁都明白,要连续呆在工作间八小时是要人命的。也难怪妙红会来求我,因为别人根本就不可能答应她。我倒不是那种一心把助人当作快乐之本的好好先生,但我有比平常人多那么点点的远见。我了解“相亲”对妙红的重要,因为她想嫁人已经想疯了。所以,只要我开口,她是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我诈么?不,这只是我的生存法则。我不害人,何之有?我不骗人,何来诈说?况且我真的付出劳力了,只要我接下这个责任,那额外的四个小时我不会混水摸鱼。

 “明天的晚班我可以替你,但是…”我故意顿了顿,作出矛盾的模样。

 “小孟你真的肯帮我?太好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让我怎么回报你都行。”妙红果然感激涕零地就差没对我三跪九叩。

 这就成了。我相信妙红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反正我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事要人帮忙的,这份人情就暂时记在帐上,以后总有用的着的时候。“适时施恩可以换来更有价值的回报”…我的处事哲学之一。

 淡淡一笑,我看看腕表,十二点二十九分,再不去换班会被抱怨。很多时候,不被重视的点滴小事反而是被人嫉恨的主要因由。我深知这一点,因而格外注意。

 “我进去了。”我临起身时顺手拍了拍妙红头顶烫得不伦不类的一堆卷发,好心建议说:“你要是真去相亲,最好先换个发型”

 “换什么样的比较好?”妙红追着我进了工作间。

 本来就不大的地方多了她圆胖的身躯,马上变得拥挤不堪。

 “妙红你出去啦!热死了!”正等我来接班的林妮显然已经热得受不了,边扇风边擦汗边抱怨。而一旁还有两小时才下班的乔娜则忙得根本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干吗要我出去?你自己出去不就得了?”妙河谠林妮一向没什么好感,而后者对前者的态度也是半斤八两。在我看来,二人的针锋相对不外乎一个源…身材。

 妙红胖,林妮瘦;妙红矮,林妮高。总之妙红在林妮身上看到了自己渴望而不可得的身材,偏偏林妮是个完美主义者,对妙红这种不怎么完美的外形自然是…

 我摇了摇头,径自坐进了工作台,戴上耳机,不想卷进她们的争执。

 事实上,妙红也忘了她追我进来的目的,一路和林妮吵了出去。

 直到扰人的声消失在合拢的木门后,小小的房间才真正静了下来。

 我的工作也正式开始了,像过去一个月的每一天一样。接听,转接,线,传呼…

 时间,在我重复的动作和声音里飞快地流逝…

 九点三十五分,妙红进来接替了我的工作,脸色阴沉,大概林妮又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我暗自苦笑摇头,不明白问题的症结何以如此磐固。身材是天生父母给的,怪不得别人,更怨不得自己。何苦因为别人的冷言冷语看轻了自己?生一肚子闷气有什么用?落人笑柄事小,气坏自己的身子可就亏上了。

 本想劝慰她几句,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我现在主动搭话,妙红那一肚子“苦水”注定要往我身上泼了。尽管我现在口干舌燥,急需补充水分,但对地这种水资源还是敬谢不敏的好。

 和往常一样,我在休息室把水壶灌满,茶叶是自己的所以不怕被冠上“中私囊”的罪名。

 因为对自己的车技有自信,所以我敢悠然自用地边喝茶边骑车。从来没想过单手扶车把有任何危险,因为我这么干至少有一百次了,但今天偏偏就倒霉地碰到了第一百零一次的意外…

 依然是顺着墙转向“诺亚”的正门。很好,门口空的,我趁机举高左手的水壶,又灌下一口热茶。还不等我充分享受那股热带来的舒感受,一阵尖锐的喇叭声从身后传来。我的第一反应是握紧刹车以自保,等到发现左手并没有控在车把上却为时已晚。

 前轮停,后轮冲,我被整个抛了出去。

 可笑的是,在那濒临生死关头的一刻,我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壶里的茶会洒出来…

 身体着陆时我有一瞬间的眩晕,好在头部在双臂的保护下没有直接撞到坚硬的水泥路面,我很快就清醒了,但身体还不能马上听由大脑指挥,所以我仍倒卧着没动。

 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有人跑了过来,应该是车主吧?那辆几乎撞到我的车…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透着担心,至于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本身要负的责任或者医葯费就不得而知了。

 “我没事。”我此时已经可以动了,自然没必要装成重伤的样子。生来不是娇弱的命,普通的跌跌撞撞摔摔打打自然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一撑地面坐了起来,不在意地把遮住脸的短发往后一撂。

 就这么一个动作,我发觉面前的男人好像浑身震了一下。因为背光,我只看得清他的轮廓,至于他的五官和表情则完全淹没在黑暗中,但我有个直觉,他被我吓了一跳。

 莫非我的头受伤了,满脸鲜血?所以把他吓着了?可是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短袖衬衫和米粘了地上的泥土,有点脏了,但因为灯光昏暗的关系,所以不是很明显。胳膊肘破皮了,本来不觉得怎么样,但是看过之后一阵一阵的刺痛开始明显了起来。心理作用,我皱了皱眉,早知道就不看了。

 我想站起来,却发觉跟前的男人离我太近了,如果我硬要起来一定会撞上他。

 不知什么原因,他盯着我的视线让我很不自在,仿佛…仿佛藏身于暗处的野兽在窥探它的猎物…其实这种感觉是很没道理的,但感觉本身就很少有道理可言,至少我就经常有莫名其妙的感觉,而这次…多半是突发的意外,黑暗,和昏黄的灯光造成的错觉吧?

 “请让一让。”我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感觉到西装外套下的肌实在是坚硬异常。但我没有因此而退缩,因为我不打算在这里坐一辈子。

 “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好像多了点方才没有的东西…

 我自认为没伤到送医的地步,而且我生来讨厌看医生。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开口拒绝他的好意是不智的。于是我选择了沉默…与其说我懒得开口,不如说我比较感兴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他把我抱了起来,霸道得很,根本不晓得人身自由为何物。

 要是往常,我绝不会给任何陌生人近身的机会,女子防身十八式早就使出来了。可今天的情形比较特殊…特殊的不是我有生以来第一场车祸,而是这个把我抱进车里的人。

 一个奇怪并且固执的男人,我在心里给他打下第一个评语。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我终于有机会打量他…眼眶幽深,眉浓而笔直,高高的鼻梁,紧抿的厚而满,下颚方正而棱角分明…总之这是一张轮廓极深的脸,极男化的脸,有些像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刻。眼角的细纹(说不出是皱纹还是笑纹)在某一程度上破坏了这份欧式的完美,却没有影响半分,甚至凸显出属于他自己的特色…很性格。

 遗憾的是,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不晓得是车内光线微弱的关系,还是那双黑中的光芒本就黯淡…

 当然,我没有盯着他一直看,那是很失礼的。尽管我不是什么淑女名媛,但基本的礼貌还略知一二。以上的种种观灿诩是我“无意”间扭头看窗外的风景或是反镜时“顺便”注意到的。

 此刻,我像个“小淑女”一样安静地窝在“大男人”旁边的座位里,而我的“小山地”也舒服的占用了”大宝马”的整个后备箱,待遇几乎和我平起平坐。

 按理说,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惨道横祸,然后被陌生人强行带上车,就算不用浑身发抖眼泪汪汪来配合气氛,至少也要有几神经紧张一下下才合逻辑,但我就是恐惧不起来。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也许我是累了,或者困了,或者…

 沉重的眼皮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下。

 “你习惯睡在陌生人的车里?”

 这是我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问话的自然是那个无意撞了我又执意“救”了我的人。

 代一下,我仍在他的车内,不过地理位置已由高速公路变成了市立医院的停车场。

 “到了?”我迷糊糊地问,残留的睡意还在。

 “为什么会在‘诺亚’?这个时间?”他又提出一个疑问,眉头也拧深了几分。

 我依然摸不着头脑,含糊地“呃”了一声。

 “我问你这么晚在酒店干什么!?”不知他被我的一问三不知惹火了,还是认为我根本在装傻充愣,右手重重一拍方向盘,发出“咚”的一声。

 原来是问我在“诺亚”做什么啊…我终于明白了他的问题。

 “赚钱。”我又打了个呵欠。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瞪向我。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在视线和他对上的一瞬,我察觉了一点点特别的东西。

 好像震惊,好像愤怒,好像鄙夷,好像…好像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在我的注视下,他把视线飞快地抛向车外,仿佛我的眼睛会咬人似的。

 “下车!”

 好冷的声音…冷得让我几乎以为自己方才的臆测都是做梦。

 我突然对这个男人的反复无常失去了耐心。我没有义务回答他每一个无聊的质问!

 因此,趁他还看着外面的时候,我飞快打开车门,跳了出来。

 微凉的夜风吹醒了我,也吹走了这一晚所有的“特殊”

 当我缓缓转身面对紧随我下车的他时,我已恢复了平静。

 “我是否可以拿回我的脚踏车?如果损坏得不严重的话。”言外之意,若是严重就要阁下赔偿维修费,管你身份地位是高是低,要是想赖帐就等着明天上报吧!

 声音平淡,不卑不亢,有礼却把持着合适的尺度…这才是我的本来面貌。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看得很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但那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好好洗个热水澡。

 良久,他重重了一口气,但是没有说话。

 “宝马”的后备箱开了,我的“山地”重获自由。还好伤得不重,档泥板有少许划伤而已,我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我不愿和他有过多牵扯。

 本该推了车就走的,但身后飘来的低喃令我止步。

 “不知感恩的人…”

 如果我没听到,也许我就这么离开,回家洗我的热水澡了。但我听到了,所以我决定反驳一下这个男人的自负。

 “先生,不知你所谓的感激是指‘诺亚’外的事故还是你送我来医院的‘义举’?如果是前者,我不认为我有感激的必要。若你指的是后者,我感激你这一程好意的护送,我可以在回家的路上享受比平时多一小时的夜风。我对‘谢谢’二字并不吝啬,如果它对你的男自尊十分重要,我很乐意多说几次,而且不介意在前面加上‘非常’。”

 我的眼神想必十分挑衅,因为一直面无表情的他竟然扬了扬眉毛。

 这个小动作无疑给他那张扑克脸添加了一点点生气,温度回升了…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多奇怪的问题!我认识他么?不,可为什么他的目光仿佛充满稔?我开始在记忆里搜寻,再次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深刻地研究找?

 我是怎样的人?这倒也不乏是个有水准的问题。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并不复杂,也不简单;我喜欢独处,但不讨厌善意的友情;我独立,但不给自己过分的压力;我相信感觉,但不倚赖任何虚幻的东西…我,一个典型的矛盾综合体。但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不矛盾的人呢?我面前这个男人,他心里,一定也有不少化不开的结吧?

 想到这儿,我不有些懊悔。刚才的一席话似乎过于锋锐了些…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呃?”我再度困惑于他突兀的发问。

 “你要是有困难,不妨告诉我,只要…只要别继续现在这种…工作。”他说得很艰难,似乎在尽力寻找合适的措辞。

 “困难?”我迟疑地反问,不确定自己是否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你在暗示什么?”

 “一个好女孩,怎么可以做这种工作?”他提高了音量。

 又激动了?看来他不但古怪固执,并且易怒,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相处?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过了今晚,我们就会又成为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他开他的“宝马”我骑我的“山地”哪来的“相处”?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有。”

 “那你今后…”

 “我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那…哪是不正当的工作!”

 “哪里不正当了?打这份工的又不只我一个人。”

 “你…就这么需要赚钱么?为了赚钱什么都肯做?”

 “我是需要赚钱没错啊!”不然学费哪里来?生活费哪里来?

 “你…你竟连一点羞心都没有么?算我看走了眼!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女孩…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自甘堕落!这么作自己!”他狠狠捶了车子一拳,把满是怨气的睑别向一旁,仿而不屑再与我面对。

 羞心?堕落?作贼自己?…我不过是个电话接线生罢了,和这些形容词八竿子扯不上关系啊!莫非他以为我出入酒店是在…卖?我长得像不良少女么?还是有沦落风尘的面相?摸摸自己的脸,我在心里画了大大一个问号。今天真是遇到任人了…

 空气里瞩浮着沉默的气息。

 在风吹来不安的騒动,起我的短发,也挑起了我的玩兴。

 既然他已如此武断的为我戴了这么一顶帽子,我何必浪费所剩无多的精力向他解释?倒不如将错就错,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我故意抬高音量道:

 “先生,你好像多管闲事了!我没有羞心也好,堕落也好,作自己也好,都是我的事,有影响到阁下半分么?”说得漂亮!我在心里为自己喝彩。对这种自大的男人就是要硬碰硬地顶回去!

 他满脸震惊,没想到我会承认得如此坦白而大胆。“你…我是为你好才…”

 “请问阁下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教训我呢?一个深夜出入酒店的人又有什么立场对我品头论足?谢谢你的好意。‘非常’谢谢!再见!”说“再见”还是客气了,最好“永不再见”

 不理会他的措谔,我跨上“山地”飞驰而去。直到确定自己骑出了他的视野范围,才爆出一连串的大笑。

 憋好久了,再不笑的话会受内伤。好舒服,好畅快…

 如果说,天气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心情,那么我灰得发黑的情绪在晴朗的午后无疑是个讽刺。

 上午学校来过电话,我申请的全额贷款没批下来。原因只有一个…我的家境良好,贷款应该让给更困难的学生。

 开、什、么、玩、笑?

 家境良好关我什么事?难道非得我登报声明和孟家老少断绝亲属关系才代表独立?N大每年上千万的教育基金都哪儿去了?多我一份贷款会破产啊?如果那不知姓是名谁的校长知道现任理事长就是我的…STOP!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和孟家扯上关系就代表认输,而我孟帆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真、是、让、人、气、愤!

 闹钟响了。

 这是我为了防止午觉睡过头而调的时间,虽然我今天根本一分钟也没睡着。

 应该睡一下的,不然晚上的八小时怎么熬得下来?但现在即使想睡也来不及了。

 烦躁地翻身下,却因为冲得太猛,不小心又擦到了胳膊肘上的伤口。

 昨晚我仅用两块OK绷胡乱贴了一通,然后抱着鸵鸟心理希望一觉睡醒后一切恢复正常。但显然我这次有点过分乐观了。先是一早传来的“噩耗”现在连擦伤的地方也有恶化的趋势…好像发炎了。祸不单行啊…“小孟,今天气不大好啊。”

 休息室里,妙红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有些迟疑地看着我。

 “没事,太阳晒的。”我强打起精神走进洗手间拼命把冷水往脸上泼。

 没用,头脑依然混沌如一团浆糊。该死的学费,该死的太阳。

 “要不要喝杯凉茶祛暑?”

 “好啊!”这么建设的提议我当然不会拒绝,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小孟,今天没带水壶?”

 水壶?我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的是休息室的塑料杯。

 我的水壶呢?一定是昨晚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现在可能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或草丛里抱怨我这个主人的无情也说不定。

 本来已经快要淡化的记忆被恶劣的情绪一冲,马上如火上浇油般烧了起来。那个自大狂男人竟害我丢了高龄五年有余但功能依然良好的水壶!尽管不是什么高级货,但也是我花八十大元买下来的!罪无可赦!

 “小孟,你在跟谁生气呵?眼睛瞪那么大!”妙红凑到我身边坐下,殊不知她身上散发的辐热是我的两倍,威力几乎可以抵消那杯凉菜了。

 生气?我当然有权生气。相信我的眼睛现在出的“死光”一定能烧死一军队冒犯我的人。

 “一定有人意到你了。谁那么不识趣?林妮吗?”妙红马上把眼里的头号恶人端上桌。

 眼看要批出个人恩怨,我马上鸣金收兵,速速撤离是非圈。

 气归气,处事原则不能丢。是非圈这东东,一向是进去容易出来难。这个险我可口不得。

 “你不是要去相亲么?几点?”我尽量让自己问得很感兴趣的样子,希望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听到“相亲”二字,妙红精神来了:“下午五点,在中华广场那家法国餐厅。听说对方条件相当不错呢,K大电子工程系毕业,目前在一家中型电脑公司任职副经理,月收入五万块以上,人长得也很端正斯文…”

 端正斯文吗?为什么不说英俊潇洒?想必…况且,要是真如她说得那么好,大概就不会靠相亲找对象了吧?除非是无能或者有犯罪前科…被我损成这样算他倒霉,谁让我现在心情差到极点?

 不过看着妙红越来越亮的眼睛和沉醉在幻想中的幸福神情,我实在不忍泼她冷水,只好勉强说了句:“恭喜。”只要到时候别紧张得忘记刀叉怎么用…

 “谢谢,发喜过不会忘记你的,选婚纱的时候可能还要参考你的意见呢。你也别忘了包个大红包给我哦?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小孟,不和你聊了,我还要去做头发,明天见!”

 喜饼?婚纱?红包?相亲和步人礼堂好像还有一段距离吧?

 看着她以惊人的速度冲出门外,我不担心…可怜的三寸高跟鞋,不但要负荷那么大的强,还要应付随时可能产生的巨大爆发力,希望不会面临“早夭”的命运…

 算了,人家的事,我还是少心的好。

 至于自己的事…最好也别多想!想多了,烦的还是自己啊!

 堡作、工作、工作…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成功活过了这八个小时,尽管活得颇为凄凄惨惨戚戚。

 头好晕,胳膊好痛,腿好麻,口好干…

 推着车摇摇晃晃来到“诺亚”门口,极目可望的地方并排停着几辆高级轿车。其中一辆深蓝色的车形似乎有些眼。但我实在太累了,累得甚至没力气搜索记忆的网。

 我依然缓慢地往前走,想等两条腿的血循环正常后再上车。

 身后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本能地朝旁边让了让,心里十分明白路只有一条,两个轮子和四个轮子争地盘的后果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引擎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声喇叭响。

 让得太少了?我把“山地”往旁边多移了几分,继续走我的路。

 走了几步,仍然没有车子从我身边驶过。

 敝怪,我都已经挨到墙角了,再大的车也该畅通无阻了吧?

 我很想回头看看究竟多“豪华”的房车可以填满整个车道,但是在凌晨一点的现在,我早已累得连回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如果现在有一张,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倒下去,管它是不是在大街上…

 但是,命运似乎不打算放过我近乎瘫软的神经线。

 一个灰不溜秋的影子挡在了我前面…好像是个人。

 是不是问路的?我眯起眼睛打量,却始终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奇怪,我视力一向好,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劳累会使人视力衰退?

 “很累么?”

 这把声音…有点。不仅是声音,就连隐藏在尾音里的冷然和不屑,都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该认识这个人的,可他是谁呢?

 强迫自己把涣散的神经集中起来,却换来太阳一阵撞击似的疼痛。

 头一次知道思考竟是这么痛苦的事…

 “这位先生,请问有何贵于?”我决定停止折磨自己的大脑,直接开口问比较省力。

 等了一会儿…不说话?哦,大概是我挡了他的路吧?

 吃力地将前轮打横,我企图改道从他身边绕过。但是…动不了?仔细一看才发现车把被一只手牢牢定住。抢劫?不像。那他抓我的车干什么?大脑开始缓慢地运转,像部老旧的机器就差没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一只大手盖上了我的额头…

 “该死!你在发烧!”

 虽然视觉一片模糊,所幸我听觉依然良好。发烧?我么?难怪昏昏沉沉的…

 恍然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滴离开我的体,升华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境界。脚下,似乎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柔软的海,一波一波冲击着我的‮腿双‬、我的全身…

 黑暗袭来时,我知道自己倒进一双有力的臂膀。瞬间的天地倒转将记忆的闸门开启…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又仿佛看了部很长很长的黑白连续剧。混乱的影像,嘈杂的声音,以及烧灼我全身的炙热…

 好一个恶梦。

 好一场闹剧。

 但我终于还是醒了,再长的闹剧也有终场的时候。

 准确地说,我是先进入半清醒状态。最先恢复的依然是听觉。刻意低音量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人耳神经线,尽管一时不能和记忆中的任何片段相连接。

 “她怎么样?”

 “疲劳过度,营养不良。但引起发烧的是手肘上的擦伤,因为没有及时消毒处理而感染。”

 “严重么?”

 “已无大碍。请问你是病人的…”

 “…朋友”

 “需要通知她的家属么?或者请你代为签字?”

 “我签就好。”

 “那么请随我来…”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我而去。我睁开眼睛,极目所见,是一片茫茫然的白。

 记忆,一点一滴地回。我又把眼帘阖起,因为一直睁着眼睛也是件累人的事,何况视野之内除了单调的白什么也没有,哦不,有点滴瓶和天花板上的光灯,但那不起我的兴趣,而且闭着眼并不妨碍我思考。

 这里是医院…他们口中的“她”就是我吧?

 是呵,我晕倒了,在“诺亚”门口。应该是“那个人”送我来的吧?想不到我竟然连续两天搭乘他的“宝马”又皆以医院为目的地。不知是可喜可贺亦或可笑可叹…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当然,”诺亚”是酒店,形容得再怎么暖昧也算公共场合的一种,没人规定来过一次的人不能来第二次。而且要是多些如他这般的“回头客””诺亚”的老板一定乐得合不拢嘴,说不定心情一好还会发我们花红。

 但,连续两天相遇…仅仅是巧合么?一个值得怀疑的巧合

 还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他自称我的…朋友?他倒是一厢情愿得很,才见过两次的人,竟然就当成“朋友”了?不少人认识我十几年,至今仍徘徊在我小之又小的“朋友”圈外。“路友”倒是不少啦,见面笑一笑,打个招呼,但可以心的朋友…

 “你醒了?”

 我惊跳了一下,眼睛自然也张开了。一定是思考得过于专注,使得我竟没能察觉他已经走得这么近。还是,他刻意把脚步放轻?怕吵到我么?

 当我的思想做这一连串的旋转时,我是一直看着他的。

 不知我的目光里有什么奇怪的能量,他竟然又微微瑟缩了一下,并且不着痕迹地把视线调向别处。是的“又”因为他昨晚有过类似的反应。他让我困惑…

 “你觉得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一定是病房里的磁场在作怪,我们同时发问。

 我一时不知该等他开口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但笑的望在心底蠢蠢动。笑是种奇妙的感觉,当你想笑的时候不一定因为你多么多么快乐,而真正快乐的时候也不一定非笑不可。事实上,当我笑出来的时候,我并不了解自己发笑的原因。

 我的笑声十分微弱,可见体力尚未恢复。我还是个病人啊,差点儿把这事实给忘了…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静静地注视了我一会儿,直到我和他的视线再次对上才把头略微垂下。

 又来了…我心里的疑问迅速膨着,对他的好奇也以相等的速度上升。

 “你的睫在动,所以我认为你醒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眼睫太长的坏处,装睡的成功机率小得可怜。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他重复方才的问题,视线所落之处是在我手臂上的针头和输用的橡皮管。

 尽管我觉得这种问话方式有欠礼貌,但仍回答道:“好多了,就是没力气。”

 我对自己口气里的轻松颇为诧异。我从事不是个不设防的人,特别是对陌生人。严格来说,他似乎不能算是陌生人了,至少我们已见过两次。但是他又的确是陌生人,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会把自己累死。”

 “呃?”我的思绪被突然打断,一时转不过来。用“呃”蒙混过关是我的习惯。

 “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他顿住,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看着他,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心底已有些隐约的明了。

 我这个时间出现在“诺亚”又是一副累得要死不死的样子,除了进一步证实他之前的猜测,几乎是没别的可能了。也难怪,是我自己承认的。不但承认,而且回敬了不少奚落挖苦。他现在一定认为我是个相当差劲儿的人。何止差劲儿,简直比“不知羞”、“自甘堕落”还更糟几分,因为又多了“变本加厉”、“无心悔改”的罪名…

 我扬了扬眉毛。想必他看过我背包的证件,所以才会知道。

 “读机械?”

 明知故问。学生证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左故而言它的技术太差了点儿吧?

 “你不觉得有辱校誉么?”

 这…我倒是真的没想过。本来嘛,何必为莫须有的事伤脑筋?等我什么时候真的沦落到要买笑为生时再考虑校誉的问题也不迟。

 “你不为自己辩解么?”

 我摇头。“辩解什么?”坚信清者自清的道理,我倒是不觉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我?”真不晓得他还有什么好问的。

 “…好好休息,明天…不,今天下午我会再来。”他走向门口,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

 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失望,我故意开口:“下午?我还有工作。”

 “你别想!”几乎已经走出病房的他一拳捶在门板上,但比那撞击更沉重的是他的息声。“我不会再让你去的!”

 暴力分子,动不动就挥拳头。我朝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吐了吐舌头,然后闭上眼睛睡我的回笼觉。

 这一次,我睡得很香,半个梦都没有。舒舒服服,安安稳稳,一觉到天明。

 促使我睁开眼的大概是室内的明亮。

 让我惊喜的是,窗外居然有不错的景致…与晨光争夺窗口有限空间的是一株株紫竹,竹叶上闪烁着晶亮的晨

 这么美的早晨,我怎么能把生命浪费在病房里?只拥有一个窗口的阳光是不够的!

 翻身下,一阵突来的眩晕得我又坐了回去。

 “不会吧?我可是金刚不坏之身,怎么可能虚弱成这样?”我自言自语,怀疑地瞪着不过几步之遥的窗口。

 依然明亮,却亮得有些刺目。天已大亮…

 “孟小姐,该量体温了。”一个刻板而公式化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智。

 “体温?”

 “是,请回上躺好。”

 我上下打量了站在前的护士几秒,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这是一个绝对标准的中年护士,最好别有任何违抗的意思,因为你绝对斗不过她十几年的经验,她会有一箩筐的办法整治不合作的患者。但是,这类护士也有一个共通的弱点,那就是…

 “辛苦您了!”我漾起甜美的笑,乖乖躺回上。

 是的,笑容。尤其是那种既天真又温暖的笑靥。护士不是讨喜的工作,终要看人不少冷眼,因此一点点友善就能融化她们最冰冷的面具。很明显,这一次我非常成功。

 “您贵姓?”我继续我的温情攻势。

 “张。有食欲么?”语气里的棱角已明显少了很多。

 “还好…”这是谎话。

 虽然我知道自己已经至少二十个小时滴水未进,妙红那杯凉茶是至今唯一下肚的东西,但现在就是饿不起来,口渴倒是真的

 “我想喝水…”我以病人的身份提出要求。

 十五分钟后,张护士不但送来了饮水,还有医院搭配的早餐,同时检查了我的体温并注了一针葡萄糖,临走时还不忘帮我把枕头垫高,说这样会靠得比较舒服。

 “我像个十足的病人呢…”自言自语地盯着餐盘,我有些无可奈何。没食欲就是没食欲,况且我不想勉强自己咽下那几样香味俱不全的营养食品。

 “你本来就是病人。”

 我吓了一跳,险些把水杯打翻。

 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他”出现了。没有咒他的意思,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魂不散的家伙…

 本以为他下午才来,没想到他倒是很有“笨鸟先飞”的精神,早晨九点就出现。如此一来,我打算在中午偷溜的计划就泡汤了。我的大脑飞转,如何在摆这人的前提下回公寓?对了,要先拿回我的脚踏车!还有我的水壶…如果告诉他那水壶是古董…不行,可信度太低,还是说那是进口货好了,不敲他几百块誓不为人…

 我的思考被突然丢落在上的不明飞行物打断。我的挎包?

 疑惑地抬头,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爆出一串轻笑。因为我看到了一对名副其实的熊猫眼!

 他眼眶本来就深,现在更是黑得有些深不可测。但这一次,我反而看清了他的眼睛,以及那特别的目光。黑眼圈大概来自失眠,但目光并未因此而涣散。我没去猜测他失眠的原因是否与我有关,因而也没萌发丝毫的愧疚和同情。我只是笑,一直笑…直到我突然发觉自己有了食欲。

 持起刀叉,我切下一片从外观根本看不出原料为何物的营养食品送人口中。和我想象中一样,味道淡淡的,或者说根本没有味道。但我不介意,因为突然转好的心情吧?

 我全神贯注地吃,吃得很仔细,把盘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如果你已经恢复了体力,我们可以走了。”在我下最后一口好像蛋白的东西后,头顶的声音这样说。

 “去哪儿?”我把餐盘挪开,简单地问。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

 “我替你办了出院手续。”

 “我已经可以出院了么?”我终于抬起头来直视他。难得,这次他没逃避…

 “对,你可以出院了。但仍需要静养,我会负责。”他沉沉地说。

 “你负责?凭什么?”

 “我撞了你。”

 “那是过去式,你只需要负担我的住院费和医葯费,赔偿我的水壶,并把脚踏车还给我,之后的事我会自理。”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干干脆脆,毫不拖泥带水。

 但实际情形并不似我期望的那么理想…

 “给你二十分钟,我在停车场等你。”他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房间,仿佛根本没听到我完美的建议。

 什么嘛!这就是他对待病人的态度?怪人一个!

 但我又没有任何拒绝的本钱,宝贝山地还在他的掌控之下。仔细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我似乎别无选择。那就下去吧,运气好的话也许拿了车就能走人,即使作最坏的打算…他也不能把我怎样…真的不能把我怎样么?一个声音似乎在警告我,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摆的…

 我一向准确的第六感这次出了误差。因为我根本没有费力去“摆”他,他就自动消失了。他所谓的“负责”不过是开车送我回家和留下一张支票而已。

 唯一让我有些不安的是支票上的数字…五千;和他临走时抛下的一句话“别再做了,这些钱足够你用到开学”

 的确够了,五千块比我半个月的薪水还多,而距离开学不过一个多星期罢了。但…他怎么知道我的开学时间?我尽量说服自己那是巧合,或者我的学生证给了他相关的信息。

 心理建设做足后的我勉强赶走了那丝不安,同时开始正视我真正面对的问题…学费。

 翻出宝贝存折,可怜的五位数左看右看也多不出一个零。若是把学费扣除…最多也只能剩下个四位数,还是少过五千的。再加上开学必须置办的一系列教材、参考书、电脑软件和制图用具…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我坚持不回家讨赞助,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开学后仍然继续我在”诺亚”的工作,至少做到赚足生活费之后。

 耳际不期然浮起一个声音…别再做了…

 荒唐!此做非彼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职业,他误解是他的事,我没道理跟他一起犯糊涂。

 不过今天的假是一定要请了,再累病一次可没人帮我付那贵得吓人的医疗费用。

 话又说回来,普通人碰上这类倒霉事都避之唯恐不及,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为自己推,反而主动担下一切责任。五千…也许对他不是个大数目,但无缘无故把钞票往外扔就是奇怪,嫌自己钱太多么?还是他真的是新好男人一个,向徘徊在堕落边缘的不良少女伸出援助之手?是这样么?这就是那五千块的用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五千块我决不碰一下。

 我的原则是…除了彩票和幸运奖,我只花自己赚的钱,奖学金也算是自己赚的,这样用起来才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桌上的支票突然变得滑稽而刺目。我自嘲地笑笑,把它进了抽屉最底层。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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