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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强恩在晚上十点左右开车抵达龙陆义的庄园。灯火通明的别墅在几英里外就看得到。他在围墙外的大门前停下车,一个制服警卫出来用手电筒照亮强恩的脸,询间他的名字,要求他出示证件。强恩一言不发地从礼服口袋里掏出证件,但没有开口报出名字。警卫锐利地看他一眼,然后退开一步用无线电对讲机通话。

 片刻后他打个手势,大门缓缓开敢。打手势表示警卫无法从外面开启大门,强恩推测,也就是说制伏外面的警卫也无法强行进入庄园。

 警卫归还证件时再度以锐利的目光瞪视强恩。强恩面无表情地视他的目光,然后开车通过大门。

 他把车停在主屋的正门前。他一下车,两个穿红外套的仆役马上靠过来。一个拿出车里的行李;另一个交给他一张停车票,然后坐进他的车里把车开走。强恩推测他的车子和行李马上就会遭到彻底的搜查。

 没关系,爱搜就让他们搜吧。但他们不会找到任何情报,甚至是他的指纹。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在指尖了一种特制胶水,胶水凝固后形成表面光滑的透明薄膜。胶膜薄到几乎摸不出来,只有用热水才洗得掉。

 他步上石阶时,一个穿礼服的男仆上前来。“谭先生,龙先生现在要见你。”他以俐落的英国腔说。“请跟我来。”

 强恩一言不发地跟着男仆进入玄关边的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张长沙发和两张高背扶手椅、一个小书柜和一个小酒柜。从房间长宽不到三公尺和门上有牢固的锁看来,强恩猜测这个房间的主要是作为偷情的便捷场所。好的主人总是为客人设想周到。

 “谭先生。”陆义站起来,朝男仆点个头,男仆悄悄地退出房间并带上房门。“在下龙陆义。”他伸出手,完全像个殷勤的主人。

 强恩拖了一秒钟才跟陆义握手,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为什么要我到这里来?”他终于开口,语气低沉自制。“这场…会面毫无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陆义说得很轻松,目光却在仔细观察强恩的脸。“我不喜欢处理未知因素。还有,你知道一种非常新而且不该有人知道的混合炸葯。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强恩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睛半眯着。“我不喜欢有人在人群中用我的名字叫我,而我对人群的定义是两人以上。”让陆义等待他的答案,他没有心情合作。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没有人知道你是谁。”

 “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在这种宴会上至少有一个人在列名单等着事后出售。”

 “我对密的惩罚极为严厉。”陆义轻声说。显然认定谭子是个软硬都不吃的人,他朝沙发点点头。“请坐。要不要喝杯酒?”

 强恩选择了其中一张高背扶手椅。“我不喝酒。”

 陆义的手停在烈酒瓶上,眉毛耸了起来,然后他的手移到另一个酒瓶,替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

 “如果你认为到这里来危害了你的掩护,那么我向你道歉。但我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经手买卖这种炸葯并非没有风险。我不想接到假订单,更不想中圈套。由于这种炸葯还在保密阶段,所以我才会对你『是怎么知道的』感兴趣。”

 强恩把指尖搭成塔状,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陆义良久。他看到陆义的目光瞄向他左手的蛇状戒指。“达美客机。”他终于说。

 “坠机空难?是的,非常不幸。我猜那是试验。事前我并不知情。”

 “我不管那是不是试验,有效最重要。”

 “但你怎么会知道用的是哪种炸葯?”

 “我…取得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局初步化学分析的副本。我有办法进出瑞士一所很好的实验室。化学特征类似RDX。国家运输安全局没有找到雷管的证据。答案不言而喻。”强恩用索然无味的语气说。

 “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是推断得知的?”陆义微笑一下。“不,有人告诉你的。还有另一个人也找上我要买大量那种炸葯,那个人无从取得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局的资料。除非是密给你的人也密给了他,否则他怎么会知道?”

 “莫厄尼。”强恩说。“我告诉他的。”

 陆义凝视他片刻,然后喝光他的红酒。“真没想到。”他喃喃地道。

 “莫厄尼是障眼法的幌子,发生的任何事都会归咎于他。”

 “原来他是饵。”陆义微笑摇头。“谭先生,我向你致敬,你这一招真是高明。”

 强恩放松戒备,只有一点点但看得出来。他的脸色缓和了些,眼皮也开始眨动。“运气好,那个混蛋会把自己炸死。运气不好,他还是会引来太多注意而被捕。无论如何,他不会再得罪我。”

 “这么说来你以前见过莫厄尼?”

 “没有,但他是个笨蛋,坏过我的好事。”

 陆义放声而笑。“谭先生,我很乐意跟你做生意。详情我们明天再谈,但我离开我的客人太久了,我必须回去招待他们。来吧,我介绍一些人给你认识。”

 “介绍时说我是史先生。”

 “史先生。”陆义重复,脸上仍然带着笑意。“我的秘书也姓史。”

 “我们也许是远亲。”

 他们穿过玄关走向舞厅时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他们停在三层台阶的顶层俯视人群。珠光宝气、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在水晶吊灯下走动,来回于舞厅和台之间。

 强恩漫不经心地往四下瞧,不让目光停驻在任何人身上,但他几乎是马上发现莉玫的倩影。一个企业家过来跟陆义寒暄,等主人介绍他跟强恩认识。强恩跟那个企业家见过面,但那时他用的是另一个名字,灰发褐眸的外貌也跟现在不同。那个企业家还以为现在跟他握手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接着上前来要求介绍的是一个红发波霸。强恩的无动于衷使波霸识趣地借故走开。他和陆义清静了一会儿。强恩让他的视线再度横扫舞厅,接着突然静止不动。

 陆义当然马上注意到。“是不是看到了认识的人?”他间,环视的目光悄悄警觉起来。

 “不是。”那两个字好像是从喉咙里出来的。“看到一个即将认识的人。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

 “黑头发,蓝衣服,戴珍珠项链。正在跟一个金发女人说话。”

 陆义发现强恩注意到的是莉玫时,脸就沉了下来。“她是跟我一起的。”他的语气充满警告意味。

 强恩瞥陆义一眼,注意力再度转向莉玫。他让自己贪恋地盯着她赤的香肩。“你打算跟她结婚吗?”他几乎是心不在焉地问。陆义发出一声短促而嗄的笑声。“当然没有。”

 “我有。”

 陆义眼中冒出怒火。“她是个朋友,我珍视的朋友。她不适合我们这种人。”

 “不适合你吧!如果她是你的女人,我会退出,但你刚刚说了她不是。她现在是自由之身,但很快就不会是了。”

 陆义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明白谭子不是那种你可以威吓的人。他深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我不为女人争风吃醋,”他说。“但也不容许你对她霸王硬上弓。我这么说是因为她不接受男人,她是个寡妇,仍然深爱着她死去的丈夫。即使没有,她也是我认识中少数极有原则的人之一。她不赞同你我这种人。”

 “她拒绝了你。”强恩说。

 “直截了当。”陆义苦笑一下。“我喜欢她,我不容许别人伤害她。”

 “我也是。”

 陆义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令我吃惊。我没有料想到你会恋任何女人,尤其是只看到第一眼。那似乎跟你的个性不合。”

 “是不合。”强恩深口气,让积五年的饥渴在眼中燃烧。“是不合。”他重复。“介绍我跟她认识。”

 “我想我会,”陆义笑笑地说。“这一定会很有趣。”

 莉玫看到两个高大的男子穿过人群朝她走来。陆义看来跟往常一样英俊斯文,但令她无法呼吸的是他身旁的猎食者。强恩看来严峻危险,而且有点不一样。他的蓝眸像雷光似地向她。

 她吃惊地倒退一步,伸手按着颈际的珍珠项链。

 一个多星期不见,没想到再见面会带给她如此大的感官冲击。她这才发觉以前他都十分内敛,因为现在他性格中的危险力量正全力袭向她。

 他上下打量着她,她觉得他好像在光她的衣服,好像要把她活活吃掉。她想要移开视线,想要保持镇定,但却做不到。她全身的细胞都兴奋了起来。他来了,游戏这才真正开始。

 “莉玫,”他们抵达她面前,陆义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节。“亲爱的,这是史先生,他恳求我介绍你们认识。史先生,这是詹莉玫。”

 “莉玫。”强恩慢条斯理地重复。

 “史…史先生。”她的喉咙发紧,几乎无法言语。她无助地看陆义一眼,她的反应似乎令他不大高兴。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知道这正合强恩的计划,但…她不是在演戏。

 “约瑟。”强恩说。

 “你你说什么?”

 “我的名字叫约瑟。”

 “约瑟…史约瑟?”莉玫眨眨眼,努力咽下突然冒出的笑声。“你是美国人。”

 “是的。”她的手不知怎么会被他紧握在手中。“跟我跳舞。”那句话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

 强恩把她带进舞池时,她回头用惘无助的眼神再看了陆义一眼。强恩不仅把手放在她背上,还用手臂环住她的把她楼在怀里,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膛上。她不得不随着他畅的舞步移动。

 他低下头对她耳语。“我对你一见钟情。”

 “是吗?”她强忍住另一波笑声。“史约瑟?”

 “事实上是谭约瑟。大家都叫我谭子,我叫他介绍我时说我姓史。”

 “谭子。”她重复,牢牢记住那个名字。她绝对不能口叫他强恩。

 “你的房间在哪里?”

 “东厢的花园套房,它有个阳台。”接着她把详细的路线告诉他。

 “阳台门不要锁。”

 “为什么?门锁对你根本不算什么。”

 他用力楼一下她的,惩罚她的揶揄。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混合着淡淡古龙水的温暖男气息包围住她。

 “你把我抱得太近了。”她说,惊惶在心中悄悄升起,因为她感觉到的愉悦太危险。她用手推他的膛,不是很用力,不至于引人注意,但足以使她的上半身跟他分开一寸。

 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拉回怀里。“我爱上了你。记得吗?而你身不由己地上了我。”

 他怎么会知道?她惊慌地心想,但马上想起那是他们的戏码。

 他们越跳越靠近舞池边缘,他顺势一个旋转把她带到敞开的台门外。室外的空气仍然温暖,但比人群拥挤的室内凉爽清新。人们坐在台的小桌边谈笑,但跟喧闹的室内比起来安静多了。

 他拉着她步下石阶进入花园,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香。他们沿着小径往前走。虽然庭院里照明充足,但相较之下,花园还算是幽暗。

 “这样够远了,”强恩停下来转身面对她。“他还是看得见我们。”她还没猜到他要做什么,他已捧起她的脸蛋亲吻她。

 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拉开它们,但她突然两腿发软,无法呼吸。他的吻起初只是蜻蜓点水似地挑逗。她先是吃惊得无法动弹,接着愉悦使她开始试探地响应。他低下头加深那个吻,舌尖滑入她口中探索。一股热在她体内爆发,使她瘫软在他身上。他放开她的脸,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紧到两人从部到大腿都贴在一起。

 他不该用那种炽烈热情的方式吻她,男人只有在的前一刻才会那样吻女人。但她不仅接受那些吻,还响应它们。她的舌头跟他的戏耍,她抬起手臂楼佳他的脖子。她的身体向他的,她发现他坚硬的亢奋抵着她的小肮。

 那个发现使她大吃一惊地挣脱他的怀抱,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他抓住她的手臂扶住她,随即又让他的手垂在身侧。他们在不算幽暗的花园里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的眼神冷静自制,领悟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那些吻使她六神无主,但除了生理反应外,强恩只是在尽他的职责。工作。假装恋。

 陆义还在冷眼旁观。莉玫咽一下口水,思索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掴强恩耳光,不,掴谭子耳光?她刚才可是心甘情愿的参与者,而且詹莉玫不是假道学。

 别管詹莉玫了;心烦意的她此刻无法演戏。她回过神来思索柏莉玫会怎么做,却发现自己所扮演的这两个女人竟然如此相像。这是强恩故意设计的吗?把詹莉玫的际遇编得跟她如此相近,使她基本上等于在扮演自己?

 结果是柏莉玫决定保持尊严,静静地转身走开。没有矫造作或装腔作势。她循原路回到台,发现陆义果真站在阳台门边看他们。他背后的光线太亮,使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把心一横,朝他走去。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她原以为一定会在他眼中看到愤世嫉俗的省悟,没想到她看到的只有关切。她的嘴颤抖,视线突然因泪水而模糊。

 “天哪!”她低语。“怎么会?”

 陆义伸出手臂让她握着,然后若无其事地陪她走回室内。他看起来从容不迫,但他们穿过人群的速度仍然快得令她感激。她紧握他的臂膀依赖他的支撑,她的腿在发抖,事实上,她全身都在轻颤。

 毗连舞厅的房间设有自助餐和桌椅,客人可以在房间里吃,也可以把盘子拿到外面的台或泳池边的院子。陆义把她安顿在一张空桌边,然后去餐台装了两盘餐点回来。他打个手势,侍者马上送上两杯香槟。

 “我注意到你之前都没喝酒。喝喝看,我的香槟保证比首相所供应的还要好。而且你需要喝点酒稳定情绪。”他苦笑着说。

 她啜了几口香槟,吃了几颗草莓。他哄她再尝点美味的馅饼,但她的喉咙越来越紧。

 “看来我太绅士了,”他的眼神和声音中含着笑意。“我应该抓住你就吻的,使你对我的男魅力无法招架。但说真的,亲爱的,那不是我的作风。”

 “我…我也以为那不是我的作风。”她语不成声地说。

 “来电的感觉是无法预料的,但我们不知怎地总是低估了它的威力。”他轻拍她的手背。“现在我要做一件我以为我绝不会做的事。我太令自己吃惊,可能永远恢复不过来。”

 “什么事?”陆义的幽默使她镇定下来。原来她对强恩的强烈反应是那么明显。她应该那样,那是他们计谋的一部分。强恩不会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反应不是装出来的,在那干柴烈火的片刻,她失在自己一直努力抗拒的感官愉悦里。

 “史先生…”

 “他告诉我他的真名了。”她按摩着眉心,一来是为了掩饰表情,二来是因为紧绷的情绪使她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那么…你知道他使用假名一定有充分的理由。他不是什么名之士,事实上正好相反。全世界的司法机关都会很乐意拘他。”

 她凝视着他,假装在思索他的话。“他…他是恐怖份子?”她几乎是无声地说。

 陆义让沈默作为他的回答。

 她又啜了几口香槟,但那并没有消除她的硬咽。“他是我唯一吻过的男人,自从我的丈夫…”五年了。自从达勒去世之后,对于她偶尔约会过的那些好男人,她一直无法产生丝毫的反应。她无法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吻她,不是因为那会令她觉得背叛达勒,而是因为她觉得假装有感觉对那些男人似乎不大公平。演戏与现实之间的界线再度模糊起来,现在是柏莉玫在说话,在努力搞清楚她在麦强恩怀里时到底怎么了。

 “我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她站起来。“我要回房间去。陆义…”

 “我了解。”他跟着站起来,英俊的脸上充满关切。“我无法告诉你该怎么办,你必须自己做决定。但在做决定之前一定要了解所有的事实。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永远珍惜你的友谊。”

 天哪!他有这么多人的优点,怎么还会是个军火贩子?她并没有比第一天见面时更加了解龙陆义。虽然他的性格如此鲜明地呈现在她眼前,但从看见他跟强恩一起走向她开始,他在她眼中就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一下。“谢谢。”她说,然后落荒而逃。

 凌晨三点,她看到阳台门边的窗帘飘动了一下。无法入眠的莉玫躺在黑暗中等待强恩出现。她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只有窗帘的微微飘动暗示他的到达,接着他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幽暗中。

 她坐起来拢紧睡袍的前襟。他无声地穿过房间,准确地来到边。他弯把嘴附在她耳边说:“房间检查过了吗?”

 “我一到就检查了,”她极小声地回答。“没有窃婷器。”

 “我的房间有。”

 “永久的还是临时的?”

 “永久的。他想要监视住在那个房间的人。别的客房可能也装了窃婷器,哪个人住哪个房间由他决定。”

 他坐到上时垫往他的方向凹陷。她压抑住突然窜出的惊慌。他不可能在此刻吻她,因为旁边并没有人在看。

 “今晚的事没有使你怎么样吧?”他问,声音中透着关切。“你看来很吃惊。我以为你了解我们的计划。”

 “我猜我不够了解。”她努力以平稳的声音说。“但是一切都没问题,我应付得来。”

 “结果证明那是最完美的反应,你演得恰到好处。”

 只不过她不是在演戏。她对强恩的强烈反应是真实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害怕。但只要他以为她的慌乱是吃惊造成的,她就不觉得自己暴了弱点。

 “一切都没问题。”她重复,急着改变话题。“明天的计划是什么?”

 “龙陆义和我要谈生意。运气好,会在他的办公室谈,否则我就得另外想办法找出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我可以告诉你大概的方向,办公室在一楼的西厢。他有个秘书叫史嘉娜,所以就算他不在办公室,她也可能在。”

 “那么我们得把他们两个都盯好,我会想办法使他们两个都有事身。明天我会先找出办公室的位置,勘察保全系统。到了晚上,我们潜入办公室,你安装窃婷器,我复制档案,然后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如果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顺利。但经验告诉她,任何状况都可能发生。

 “我带了件小礼物给你。”一阵窸窣声后,一把小手进她的手里。“这把比你练习时用的手小,藏起来会比较容易。”

 “我会把它在我的内衣里。”她自嘲地说,因为十七公分长的手根本藏不住。但说也奇怪,手中握着,她反而觉得踏实多了。

 他低笑一声。“这才乖。”他嘉许地说,轻拍她的大腿。“几个小时后见。你明天要做什么?几点起?”

 “睡以后再起。”由于她今晚不曾合过眼,所以她想尽可能睡久一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计划。”

 “那么跟我一起吃午餐。”

 “哪里?”

 “游泳池边,下午一点。”

 “选那个地方有特殊的理由吗?”一定有;强恩做任何事都有理由。

 “跟你见面,游个泳,让龙陆义看到我背上的疤痕作为一点额外的保证。”

 “你的背上没有疤痕。”她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失言,因为那透了她在体能训练时,曾仔细看过掉上衣的他。

 “没错,但谭约瑟有。”

 那么他一定是弄了个假疤痕作为伪装的一部分。她想起陆义介绍他时,他看来也不大一样。“你还做了什么伪装?你看起来不大一样。”

 “改变发际线,把眉毛拉直,下颚入细绵条改变脸型。”

 “你经营谭约瑟的假身分多久了?”

 “好几年。起初只是档案里的一个名字,但慢慢地加入一些跟他有关的事,一些外貌的描述,一张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相片。但那已足以让龙陆义比对发际线,我猜他比对过了。”

 “但他现在会有你清楚的相片了,他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无所谓。”他站起来。“谭约瑟离开这里后就不会再存在了。”

 经营假身分跟衣服穿过一阵子就丢弃一样?她暗自思忖。他会不会在每次变成另一个人时,都失去一点真正的自我?

 他走向阳台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上来的?”

 “不是上来,是下来。从屋顶。”说完那些话之后,他就消失在阳台门外。

 莉玫下锁好阳台门后回到上。虽然筋疲力竭,她却无法入眠。能不能达成这次任务的目标就看未来二十四小时了。她必须把心思放在任务,而不是强恩身上。等任务结束回到家后再来想强恩还来得及,因为到时他已经再度从她生命中消失,一切都无所谓了。

 *******

 陆义在打开办公室门锁时,故意把身体挡在控制面板前,不让强恩看到他键入的密码。强恩甚至没有想要偷看;他半转开身,观察着走廊的保全系统。确定走廊尽头的摄影机不会拍到他的动作,强恩悄悄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启动小型录音机,录下陆义键入的密码音频。

 “我们在这里不会受到打搅,”陆义说。“请坐。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

 “不用了,谢谢。”就算他多疑好了,但强恩在出任务时对饮食非常小心。自助餐没关系,只要每个人都在吃。如果必须放下饮料,他绝不再拿起来喝。这个规矩简单却有效。

 他往四下瞧。陆义的骨董书桌上有一台计算机,但没有接电话线,这表示陆义不想让人知道的档案都存在这台计算机里。房间的另一张书桌上也有一台计算机,但那台计算机接有电话线、打印机、扫描仪,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陆义的桌上还有一个小型监视器可以看到外面的走廊。强恩推测中央监控室可能在主屋的某处,他必须查明是否整栋屋子都受到监视,还是像窃婷器一样只有某些房间有。这里毕竟是陆义的私人厢房,他可能不愿意他的员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炸葯是谁制造的?”他决定至少问一下,说不定陆义会说溜嘴。

 陆义出微笑。“你应该了解那是商业机密。”他在书桌后面坐下来。“我本来以为他们背着我这个独家代理与别人易,因为你和莫厄尼都问起炸葯的事。但你安了我的心。”

 “很好。”

 强恩不带感情的声音使陆义再度微笑。“好了,谭先生,我们开始谈正事吧!我有客人要招待,而你想继续你对詹太太的追求。告诉我,假设你追求成功,你要把子怎么办?”

 强恩目光一利。“保护她的安全。”

 “喔,但你做得到吗?”他指指秘书桌上的那台计算机。“计算机把世界变得很小,总有一天,每个人的每件事都会查得出来,到时你就无法像现在这样消失无踪了。”

 “资料可以伪造或消除。如果需要社会保险号码或信用卡,用别人的就行了。”

 “没错,但是她呢?要知道,她不可能平空消失。她有家人朋友,有她的生活习惯,有社会保险号码,还有你瞧不起的那些信用卡。凭我对那位女士的了解,她绝对不肯使用偷来的信用卡。”

 还在警告他别去招惹莉玫,强恩好笑地心想。“如果她不想要我能够给她的,她只需要说声不。绑架太冒险,会引来太多注意。”

 “那是你想要避免的事。”陆义说。“万一她真的跟了你,你要怎么办?”

 强恩拒不作答,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那个问题根本不成问题,但陆义当然不知道。就让他以为谭约瑟是他见过中最讳莫如深的浑球好了。

 他阻碍陆义每次想要谈莉玫的尝试,但他真的开始喜欢起这家伙了。像陆义那样冷酷无情的人竟然会如此关心一个朋友,实在既荒谬又令人感动。莉玫打动了陆义,强恩心想,就像在伊朗时她打动了哈帝、萨伊德和他自己。这种情况实在有点可笑。原本应该是他显得对莉玫深感兴趣,她也对他有意思,因而迅速发展出恋情。现在反而变成莉玫惊慌失措,陆义关切保护,而他被迫追求一个不甘不愿的目标。

 当然啦,没有人会想到这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这种情况太不真实,简直跟连续剧的情节一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事情好像进展得很顺利。

 半个小时后,细节商定,生意谈妥。强恩回房间换泳时看出房间又被搜了一遍,他不知道他们想发现什么第一次没发现的东西。也许正是毫无发现才令陆义感到有点不安。当然啦,他们找错了地方。昨晚取得武器后,他把其中一把手给了莉玫,一把用胶带贴在他房间外走廊的桌子底下,另一把绑在他的脚踝上。但脚踝那把在他游泳时必须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微笑着把和小型录音机垫下面。女仆已经进来打扫过,房间也被搜查了两遍。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套上长和圆领衫后,他就下楼到游泳池去。虽然天气炎热,但时间还早,再加上女士们不想在快吃午餐时弄头发,大多只在池边晒太阳,所以池子里的人反而不多。

 他把下的上衣和长扔在池边的一张躺椅上。他的口袋里只有房间钥匙,但如果把衣服放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能使想要搜他口袋的人知难而退,那又有什么不好。

 他跳进池子里开始游泳。凭他的体力,他可以来回不停地游上几个小时,但他不想引起太多注意,所以只游半个小时就上岸了。

 他从架子上拿起一条大巾随便擦了擦身体。虽然还不到一点,但他看到莉玫朝游泳池走来。她打扮得很休闲:亚麻系绳宽,蓝色吊带背心,外罩白色雪纺衬衫,浓密的黑发用大发夹束在背后。她的黑眸又大又亮。

 她看到他时突然停下脚步,好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他站着不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然后举手招呼她过来。

 她犹豫了好久才走向他,久到他开始怀疑她是否会做出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事,例如转身离开,那样会把不甘愿演得太过火,促使她的保护者采取行动。

 但后来她开始缓缓走向他。他把巾围在上打个结,遮住身体的反应。

 莉玫慢地走向强恩。她戴上墨镜不让他看出她的表情。天哪!他应该在她心脏病发作之前赶紧穿上衣服。她在墨镜后尽情欣赏着他肌结买的身体。他的肩膀和膛上还闪着水珠,半干的头发用手指随便扒过。他看起来狂野又危险,使她强烈地想要碰触他。

 当她走到他面前时,他出生硬的微笑,好像他那张嘴从来没笑过,但为了她而勉力为之。这是谭子,她心想,不是强恩。强恩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除非他当别人当得太久,连麦强恩对他也只是另一个角色。

 “刚才我差点以为你要掉头就跑。”他低声说,替她拉出椅子。“不要那么不情愿。”

 “我自有分寸。”她坐下来,不在乎自己听起来像吃了炸葯。睡眠不足使她脾气暴躁。

 他站在她背后,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接着他把手伸进她敞开的衬衫里,手掌缓缓滑过她赤的肩膀,好像再也无法按捺碰触她的冲动。她从未体验过如此克制又人的抚触,令她全身经颤起来。

 他收回手,拉好她的衬衫,绕到她对面坐下。当他背对着她时,她看到他的左肩肝骨处有一道十公分的细长疤痕。即使知道那不是真的,她还是看不出它是怎么弄上去的。那道疤痕看起来非常像真的。

 等他在她对面坐下后,他左耳垂上的钻石耳环更令她吃惊地猛眨眼。他的耳朵没有穿耳,如果有,她以前一定会注意到。而且昨晚他并没有戴耳环。如果疤痕是假的,那么耳也可能是假的。改变的发际线看来也很真实。去掉这些可供辨认身分的小特征后,尽管有相同的脸孔,他还是不会被人当成谭约瑟。只要没有可供比对的齿模记录或DNA样本,就无法证明他们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人。

 黑短、白上衣的侍者靠过来。“两位需要什么?”

 “午餐。”强恩用流利法语说。

 莉玫环视庭院的优美风景。游泳池边的人变多了,因为其它人也选择在户外用餐。谈笑声、戏水声和杯盘碰撞声四起,因此他们挤在小圆桌边说话并不会显得奇怪。

 强恩调整遮伞使她免于晒,也使屋里的人无法完全看到他们。他在坐下前先穿上圆领衫。她惋惜衣服遮住了他的肌,但也承认至少现在她可以比较专心了。

 “我到过陆义的办公室了。”他把声音低到只有她能听见。“我弄到了门锁密码,也仔细察看了保全系统。今晚有什么节目?”

 “跟昨天一样,盛装宴会、自助餐和跳舞。”

 “很好。人们会四处走动,想盯我们的梢没那么容易。我们每支舞都跳…”

 “穿高跟鞋不行,我会变跛脚。”

 “那就别穿高跟鞋。”

 她瞪他一眼,但他不可能看到,因为她戴着墨镜。“在我带来的衣物中,只有高跟鞋能穿到宴会上。”

 “好吧,我们只跳几支舞。我会采取积极的行动使每个人都看得出我们是一起的,所以你到时别惊慌失措。”

 “为什么要采取积极行动?”她的喉咙发干。她希望侍者赶紧把强恩点的矿泉水送来。

 “好让别人发现我们一起消失时,认为我们去了比较隐密的地方例如你的房间。”

 “陆义和嘉娜怎么办?”

 “嘉娜好解决,陆义比较棘手。我们可能得冒点险,希望他会忙着招呼客人而没空去办公室。”他停顿一下。“侍者来了。”他倾身握住她的手,拇指轻抚她的指背。“午餐后跟我一起去散步。”他在侍者放下矿泉水时对她低语。

 她回手,拿起水杯,朝侍者微笑。

 “你需要多少时间装窃婷器?”他在侍者走远后问。

 “半个小时。”其实她并不需要那么久,但她想要谨慎一点,以免留下电话线被动过手脚的痕迹。“计算机档案呢?复制需要多少时间?”

 “视情况而定。”

 “谢谢你,消息灵通人士。”

 他忍住笑意。“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系统,有没有加密程序保护。如果他连密码都没有,那才令我大感意外。我必须取得密码”

 “怎么取得?”

 “人们通常会把密码写下来。或是用容易记的字,例如母亲的名字或是孩子的…”

 “陆义有个女儿。”莉玫说。“萝菱。”

 “女儿?我们的情报中怎么没有这一条?”强恩咕哝。

 “她体弱多病。他很疼她,对她保护备至。基于安全的理由,很少人知道她的存在。她病得很重,可能活不了多久。”想起萝菱瘦削苍白的小脸,她就一阵鼻酸。

 “那么他会认真看待任何跟她有关的事。”强恩沉思道。

 莉玫猛然坐直,摘下墨镜让他看清她的愤怒。“你敢!”她咬牙切齿道。“如果你把那个孩子扯进来,我会…我会…”她说不下去,但她的眼神表明她绝不会善罢干休。

 “必须怎么做,我就会怎么做,”他轻声回答。“你很清楚这一点。我对任务的态度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没错,我听说过你的事。”她同样轻声地说。愤怒使她口不择言。“他们说你连自己的子都杀,所以一个生病的小女孩又算什么?”

 两人陷入沉默。强恩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看来像死了一样冰冷空。“她的名字叫芃妮。”他终于开口,声音有如风中落叶。“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杀她?怎么杀的?一打死她、扭断她的脖子、割断她的喉咙,还是把她从三十楼的窗户往外丢?那些说法我都听过。你认为哪一个最有可能?”

 她无法呼吸。她原本并不相信那些传闻,甚至不相信他结过婚。现在他亲口说出他结过婚,而且子名叫芃妮,但她只觉得太突然,一时之间无法思考那些传闻可不可能是真的。

 “你有吗?”她从紧缩的喉咙里硬挤出那几个字。“你杀了她吗?”

 “是的。”他说,往后靠在椅背上,因为端着餐点的侍者已经接近他们的桌边了。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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