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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九 山风
 年今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嗯,好多的人面不见啦。

 我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喟一声,桃花也不笑春风了。又到冬天了,别说花,连个叶子也不见。

 没桃花,不过有桃子。

 我掀开碗盖,里面还有两个桃子。

 一天吃一个,凤宜说,吃完桃子他就回来了。

 那也就是说,明天,后天,他就该回来啦。

 我咧嘴笑笑,把桃子皮一揭,大口咬下去。

 桃子好吃,一包甜水儿可以直接淌下肚,嚼都不用嚼。

 把躺椅往窗边靠靠。懒洋洋地躺下去。

 冬天里头吃了晒太阳。这舒服啊…给钱也不换啊。

 天气真好。风一点也不冷。吹在脸上觉得软软地。很暖和。

 讲故事地时候最常听到地一句。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什么什么人做了什么什么样地英雄事迹。开始。然后。接着。最后大家一起过着快乐幸福地日子。

 我一直珍惜一切。因为我知道一切都得来不易。

 所有地事情。可以活着。可以和心爱地在一起。可以时时见到自己关心地朋友。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晒太阳地时候就懒洋洋地去晒个够…可以每个晚上合上眼时。都知道自己地明天在哪里。

 头顶上有人梆梆敲了两下,吊下一个篮子来。

 我抬头瞅了一眼,扬手弹出一丝,把篮子连绳儿一起朝自己这边拉过来。

 里面是个盖碗,揭开盖子就闻着一股甜香。

 这粉糕蒸的真不错,三六手艺可真好。

 我掰了一块儿,探头朝上看看:“喂,下来聊天。”

 上面很不屑的甩了一句:“没空,谁象你,整一个吃货。”

 吃,吃货…

 我很是噎了一下,我也不是天生这么懒啊,实在是身子太沉了,一动也想动。

 摸摸肚子,我也有点郁闷了。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待了快三年了,没点儿想出来的意思。他难道想学哪吒吗?

 可是刚才嘴硬的三六,还是乖乖的从上面下来了。

 “嘿嘿。”我冲她直笑。

 她白我一眼:“你可别误会,我不是来陪你,是来陪我外甥的。”

 她摸摸我肚子,轻声说:“小家伙儿今天心情怎么样?”

 “心情一般吧。”我打个哈欠:“中午晚迟了一小会儿,就急不可耐的踢我肚子。”

 “活该。”三六没半点同情心:“饿着你没事,饿着我外甥可不行。”她瞅瞅我手里:“你这是在弄什么?”

 “哦,绣花嘛。”

 我把活计抖开给她看,三六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褒贬一番,我早习惯了,这辈子不要指望这个女人能说什么好听的话。

 她看来也闲,拔起针来说:“这里再挑尖一点嘛…”就这么自觉的替我做起活来了。

 我歪头看看她,三六看起来总是有股清秀脱俗的气宇,这个天气,她穿着件素白的棉缎裙子,头发柔软光亮,脸颊微微有些浅红,嘴…那什么,真是秀可餐啊可餐。可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跟我这么个大肚婆一起待在荒山野岭,太可惜了。

 她和李扶风时有书信往来,关系似乎很淡…

 淡然中又透着一点秘密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牵系。

 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我地错觉。

 “你看什么。”她斜我一眼。

 “哦,我在想以前的事儿。你这么个有名的冷心冷面直子的人,居然跑去玩无间道,看不出啊看不出…而且居然把三七都骗的一愣一愣地…”

 她剜我一眼:“怎么,你觉得我应该真的和她上一条船啊?”

 “那当然不是。她那条是注定要沉的贼船嘛,万万上不得。”

 想起那天地事,开头是声势浩大,收尾是扣人心弦,但中间的过程实在是…好吧,有惊无险。

 魔宫的人被封印起来之后,养蓄锐那么多年,可仙界也没有闲着啊。封印破除之后他们上蹦下跳,又是抢地盘又是建城筑宫闹的不亦乐乎,把仙界当死人一样,大有气天下舍我其谁地霸道。可惜啊…“喂,你说这会儿三七在干嘛?会不会在骂咱们?”

 “多半是骂我,顺带捎上你。”

 我挠挠头:“她的情敌,应该是我吧?”

 三六停下手,慢慢说:“欺骗和背叛的滋味,她也算是尝到了。相比之下,恐怕我才是最让她记恨的一个。”

 “唉,恨就恨吧,反正这辈子也见不着了。这次的封印,就算再过一万年恐怕也不会被冲破。一万年?咱们能活那么久吗?”

 三六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赞同我还是表示反对,低头继续做针线。她这上头的手艺并不比我差,飞针走线姿势娴熟优雅。她竹完一片叶子,停下手来,把一旁地毯子给我盖上。太阳转到了山那边,风吹在身上就有些微凉了。我往毯子里缩了缩,蜷着身抱着肚子,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那一天地惊心动魄,并不在于魔宫的来势汹汹,也不在于斗法时地殚竭虑,而是仙界的那些人隐身在幕后,操纵,窥探。他们更加希望我们与魔宫两败俱伤,那最后地

 用说,只会是他们。

 那些仙君,仙人…在他们眼中,魔宫固然是要除去的,而我们这些妖鬼怪,当然最好也不存于这个世上。魔族又一次被封印起来,而我们…

 盘丝人都散了,伽会山成了一所荒山。

 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怨恨不平,我只庆幸,我们都活了下来。

 最大的惊喜,就是三六并没有欺骗背叛我们的友情。

 隐约中还可以听到那些远去的呼喊声,兵器相,各种法宝对撞轰鸣,弥漫的血腥气,满山走的被雷火惊阻的渺小身影,已经分不清敌我,看不到光亮…我们五个人,各据一方,灵珠朦胧地光照亮了那张庞大的,编织了几个月的天罗地网…

 是的,那件事早已经结束。

 可是我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我才能将那些恐怖的痕迹从记忆中抹平淡忘。

 操控五行阵的人除了我,其他四个人,凤宜,子恒的伤势轻一些,梅居士的伤势最重,昱风前辈则在中不知所踪,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凭灵珠之间地感应,只知道他还活着,但是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伤势如何,现在身在何处,我们都不得而知。

 凤宜那天,一直将魔宫对阵法的攻击,大部分转嫁到了他的身上。我透过灵珠看到他受伤,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他恍若未觉,我却觉得那每一滴鲜红地血滴都砸在我的心口,一下,一下的心悸,痛楚到麻木。

 我没办法到他身边去,我只能守住这一方地阵眼。

 三七穿入阵中,突破一重重的阻拦,已经到我身前不远的时候,她身后却惊变陡起,寒气凛凛的剑锋狠辣沉稳,迫得她不得不停下来招架。

 那是三六。

 曾经是要好地姐妹,过去那样亲密无间,现在却拔剑相对。

 情谊,欺骗,谎言,伤害…

 剑锋起来,把过去的一切全部割裂。

 我看着她们在我面前动手,狂风暴雨,雷电加。那一刻就是你死我活,谁也不能手软。

 若干年前,她们就是这样,在我面前练剑,喂招,互相探讨剑法剑诀,指出对方的不足,改正自己的错漏…

 现在,人还是那两个人,却是性命相搏,招招都是杀势…

 其实,这一场战到最后,没有赢家。

 我们都失去太多,远远多于我们得到的。

 紫青双剑终于出鞘。

 紫郢…青索,这一对灭魔宝剑,却都落入魔宫的手中。

 我不是没有惑过,为什么当初在魔宫地比武场上,那个少年魔君却能驱使青索宝剑,与青莲道士斗的旗鼓相当。这件事实在蹊跷…

 似乎有双手,在暗中筹划操纵这一切…

 一个谜团之后是一个更大地谜团,一个答案之后还有更多的惑…紫青双剑合璧后地巨大威力我是见过的,那种几乎是不分敌我,无坚不摧地破坏力…

 子恒牵引阵法横转,替我挡住了那巨大的冲击。

 我看着那刺眼的光束穿过他的身体,由至腹破开巨大的伤口,鲜血飞溅淌,他似乎不觉得疼,一手以剑拄地,另一手还握成法诀在催动水灵珠。

 到处都是血…

 我听到有人轻声呼唤我的名字,眼睛微微睁条,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

 睡了一觉还是觉得手脚乏力,小腿微微痉挛搐。

 我是被凤宜叫醒的,他在我睡着的时候已经回来了,我眼,就看到他拿着一叠纸,翻看这些天我无聊时胡乱涂写的牢騒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本能的转头去看柜子上,那个桃子还摆在那里呢。旁边的盘子里又摆上了香瓜和葡萄,橙黄深紫,映的特别好看。

 “刚刚到。”他微微俯下身来,大概刚喝过茶,吐息间有着茶叶的青涩淡香。我啾了他一下,象只蠢笨的大虫子,一点一点蹭着,坐起来,拿他当了现成的靠垫…该靠垫有时也可充当大抱枕,软硬适中,自动发热,功能完备,外观精美,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佳品!

 “师伯师姑他们好吗?”

 “很好,师姑说过两来探你。”

 我仰起头:“正和宫的人没为难你吧?”都说鸟尽杯藏,现在最大的祸患一去,我们的存在,不能不让某些人很碍眼了。

 “没有,他们自然分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凤宜把我的脚架到他腿上放着,轻轻替我按:“辛苦你了,脚肿的这么厉害。”

 热力透过他的指尖直传进来,被这么按摩过,感觉是松快了不少。我抿嘴笑笑,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感觉到一股奇妙的,说不清的甜蜜。

 我闻到清甜的水果香气,那个桃子,还有香瓜和葡萄都透了,散发出来的香气混在一起,说不出的人。

 我还闻到,外面的山风,吹来冬日的干净疏朗。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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