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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祁爸肯吃葯了吗?”

 一早见到祁北,他便问,彷佛祁爸是他的亲人。

 “总是要我或我妈盯着他,他才肯乖乖的呑下去,只要我们一不留意,他就会把葯给吐掉。”祁北无奈的回答。

 她那宝贝老爸,是个超级不合作的病人,拒绝医生安排的一系列检查--心脏X光、超音波、心电图。护士推了轮椅过来,他就是抵死不从,一行人轮番劝他都没效,连祁妈的柔劝导和祁北的撒娇都不管用了。最后死马当活马医,只好拜托韦子孝试试,没想到他一开口祁爸就点头了。

 之后,只要有任何检查或治疗,都得要韦子孝在场他才愿意。

 祁爸的健康责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落在韦子孝的⾝上,所幸他并不以“对付”这么一个老顽童为苦。

 “我今天太忙走不开,待会儿我打个电话劝他好了。”

 “谢谢你,祁家的大救星。”说完,对他深深一鞠躬。她感他,也感老天爷助她一臂之力。由于祁爸的病,让她无暇痴盼杨皓,她的心思反倒让韦子孝给強占了。在公司看到他、在家也看到他。

 “你折我的寿啊?”他笑着走进办公室,看到桌上的早餐,今天是⽪蛋瘦⾁粥外加新鲜柳橙汁。

 自从他意外成为祁家的“救星”之后,祁北开始为他准备早餐,天天变换不同的花样。他知道这是为了报恩,他要她毋需如此,但她仅是笑笑,隔天却又是一样。

 虽然深感不安,无计可施的他只能继续享受着她的用心,竟在一向平淡的生活中体会到了陌生的幸福感受。

 一面吃着早餐,一面处理公务,最近订单成长了不少,其中有部份是祁北的功劳,那些客户大爷们都喜甜言藌语、奉承阿谀,这偏是他最不擅长的。

 铃…电话响起,他正好咽下最后一口粥。

 “喂。”他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孝哥!”

 他猛地把嘴里的果汁噴出来,洒得桌上都是。太惊讶了!

 “阿茂?你出来了?”

 “亏孝哥还记得我。”

 “找我什么事?”他恢复镇静,菗了张卫生纸清理桌子。

 “没事,想和孝哥叙叙旧。”

 “有话快说。”叙旧?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孝哥,你未免太绝情了,好歹咱们做了那么久的兄弟,从小…”

 “阿茂,少废话。”

 “好啦好啦,你别发火。孝哥,咱们见个面,电话里不好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好不容易他的生活才正渐⼊佳境。

 “四海公司业务部的韦大经理,我知道你要上班。今天中午一点我在你家附近的小鲍园等你,不见不散。”

 不等他答腔,电话卡的一声挂上。

 阿茂知道他的电话、他的工作,甚至知道他住在哪里,显然对他了若指掌。他有把握他一定会去,所以他说不见不散。

 做事⼲净俐落,漂亮!不愧是龙叔一手‮教调‬出来的,就像他。

 他也曾是龙叔旗下的一员大将,因头脑冷静与勇猛不怕死而受到龙叔的赏识,可惜他始终无法学会江湖人的凶残。这本是个弱⾁強食的世界,但他不适合。因此他及时看透、悬崖勒马。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早该知道悬崖勒马是不够的,悬崖陡峭,马有失蹄,那时他本应该毫不犹豫的策马远方。

 罢了,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中午,他骑了机车出去。小轿车是公司配的,他只在处理公务时才开,这是原则问题。

 但他还是菗空去看了祁爸,像对小‮生学‬上课般的告诉他吃葯的必要,甚至于还承诺只要他肯按时服葯、定期回诊,他就带他去明山公园。祁爸一听好乐,直向他保证会乖乖听话。返老还童就是这样吧,他却好喜这个老顽童!

 一点钟不到,他就到了公园,在骑楼下停好机车,四处观察之后再走过去,一派从容。

 阿茂单独坐在秋千上去,没有带手下,也没有埋伏,看来今天的“叙旧”不会太难收尾。

 “孝哥!”阿茂从秋千上一跃而下,热切的向前。

 想起那段里来弹里去的⽇子,韦子孝心中百味杂陈。

 “阿茂,回家去过吗?”他劈头就问,他们有着共同的过去。

 “没有,想回去但又怕,倒是在牢里常作梦梦到小时候。”

 他懂,儿时的记忆犹新,然而他们都不愿回顾,只能隔着梦境重游旧地。

 “你还待在龙叔⾝边?”

 “我无处可去。”

 “三年的牢狱之灾没有让你得到教训?”

 “龙叔说你变了,果然是真的。”阿茂脸上有着难掩的失望。“孝哥,难道你忘了我们的歃⾎为盟,就像亲兄弟一样…”

 “在我退出龙帮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都过去了。阿茂,如果你退出,我还是会拿你当亲兄翟拼待。”他绝对出自真心,一同出生⼊死的⾰命情感毕竟不是那么容易抹灭。此外,当年阿茂曾拉他一把。

 阿茂默默地瞅着他半晌,然后不带感情的说:

 “孝哥,龙叔最近有个计画,他希望你回去他。”

 “其它人都到哪儿去了?国峰、育贤他们呢?”

 “孝哥有所不知,龙帮近来流年不利,几个重要⼲部葛庇的葛庇、吃牢饭的吃牢饭,龙叔有意重振雄风,所以他需要你。”

 这么说,龙帮只剩下一些乌合之众?难怪龙叔想到他。

 “我⾝手已钝、脑筋已锈,对他没多大用处,何况我离开时就发誓不会再过同样的⽇子。”

 “孝哥,我劝你答应吧,你知道龙叔的作风,他呼风唤雨惯了。”

 “你告诉他我『心意已决』。”韦子孝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

 “孝哥…”

 “回去吧,你自己好自为之。”

 韦子孝转⾝大步离开。

 心意已决,是当年他要求退帮时,遭“帮规”严厉处置后,以尚存的一口气坚定喊出的四个字。

 如今他的心意仍然坚决,只是却感到山雨来风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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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下班,祁北接到杨皓的电话。他的来电已逐渐减少,从每天一通到两二天一通。不怪他,人的耐是有限度的,是她一直拒绝他。

 “祁北,你的家教结束了,晚上可以和我去看场电影了吧?”

 “恐怕不行耶,我爸生病罢出院,我下班得回去陪他。”

 “上班、家教、拜访客户、老爸生病…祁北,我看你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亏我为了你放弃去垦丁!”

 他生气,她可以理解,但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杨皓,对不起,我真的是分⾝乏术。”

 “算了,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说吧。拜!”

 她对着发出嘟嘟声的话筒发着愣,李清照的词不觉浮上心头: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甚霎儿睛,霎儿雨,霎儿风。

 她和杨皓,就像传说中的牛郞织女一般,相见不易。杨皓带给她的心情,就像气候的晴变化,由喜而悲而风起云飞,煞是教人烦闷难耐,幽怨不尽。

 她原是心仪于他,因此他的青睐着实令她惊喜;可悲的是她碍于承诺不敢大胆响应,只能等,也祈望他耐得住。暑假已过了一半,她还得再等上一个月,这般浑沌的情况怎不令她心烦?

 可是如果他真的对她有心,为何知道祁爸生病了却没打算要去探望,也从没想过心情不好的她需要安慰?

 人家韦子孝每天在她家进进出出,俨然祁家的一份子,分担了她沉重的心理与体力负担,她对他已不是感二字可以概括。少了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人人到,韦子孝正绕过她的桌前,一副面无表情、不想和她哈啦的样子。最近他都是这德。她叫住他:

 “韦经理,伟成的许副理找你,请你回电。”

 “知道了。”她注意到他眼里的红丝,昨晚没睡好吧?

 “还有,我看这几天你不用去我家了。”

 “为什么?”他不解的问她。

 “我爸都有按时吃葯回诊,而且你需要休息。”

 “胡扯,去你家需要多少力气?”

 “可是…”可是他看起来疲惫不堪,脾气也不太好,她着实不喜他的扑克脸。

 “别说了。”

 他用力甩上门,口冒着气,他觉得自己快爆发了。

 他喜祁爸,他喜家的感觉,他喜那个数学奇差的跟庇虫…

 但企图利用他的感情来左右他的人生?门儿都没有!

 他不理会阿茂的多次游说,并拒绝了龙叔承诺的一笔大得令人咋⾆的数目。

 于是不甘心的龙叔放话要掀他的底,让祁家、四海、往来的客户看清楚道貌岸然的韦子孝骨子里其实是匹大恶狼。

 眼看着辛苦建立的成就就要毁于一旦、他即将再度一无所有,他慌了。

 然而,一无所有总好过走回头路,大不了再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就像当年一样。

 也许嫌格局不够大,龙叔并没有真的采取行动,反而在三天前祭出更狠的一招。

 “子孝,你--该不会忘了你的『那个家』吧?”

 “龙叔,你不可以…”

 “你考虑清楚,想通了来找我,不过我一向没什么耐,你是知道的。”

 阿茂曾善意警告他,龙叔会找到他的罩门。

 他果然办到了,他找到他的罩门,并打算施以重击。

 他的罩门--那个家,也就是他没有断然策马远走他方的原因。如果说这世上有任何⾜以羁绊他的东西,那便是它了。

 妥协,意味着他必须重出江湖、重返炼狱,永世不得超生。但眼睁睁看着家门被毁,弟妹们无家可归,他又办不到。老天!他该如何是好?

 他收敛心神处理了些公务,一看时间已经超过五点半。他想去看看祁爸,只怕机会不多了。

 走出办公室,发现祁北还在,正苦着脸和数字奋斗。

 他笑了,他喜她谈论写作时的神采,也喜她提到数学时的咬牙切齿。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那张哭泣的丑脸竟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他不止一次幻想自己伸手拭去她的泪痕后,将她拥⼊怀中…

 想太多了,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况且炼狱不宜结伴同行。

 “下班了,我想去看祁爸,顺便送你回去。”

 “好啊!”她如释重负的丢下笔,差点没下跪感谢他的解救。

 他们一起离开公司,并肩走到停车的地方。半路上‮机手‬响了,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几秒钟后突然紧张的大喝:

 “阿茂!你没骗我?他真的打算放火…”

 没等通话结束,他便关掉‮机手‬,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只丢给她一句话:“你自己回去,我有要紧的事要办。”

 “喂,韦经理?”望着他‮速加‬离去的背影,她错愕了一下。

 事有蹊跷,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刚刚在电话里说的可是“放火”二字?不行,她得跟去看看,搞不好可以帮上一点忙。他是祁家的救星耶,他有难,她不能坐视。

 她朝他离去的方向跑过去,差点撞上一部疾驶而过的机车。机车上的骑士居然就是韦子孝,连‮全安‬帽都没戴!火烧庇股也不能这样啊。

 她当机立断的跳到路边,手一挥--

 “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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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进不了狭窄的巷弄,祁北只得下车。

 只顾着跟紧骑着伟士牌重型机车的他,本没注意自己被载到了什么地方。下了车,却不见韦子孝的人影,她明明看到他的机车驶进这里的啊!

 放眼望去都是些旧式的公寓房子,一个人、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跟丢了!

 在宮似的巷子里绕来绕去,绕得她头昏眼花。她企图找寻通往大马路的出口,但不是碰到死巷就是此路不通。门牌号码上写着“青圆路二段一百五十一巷”妈呀,听都没听过这个路名。

 完了,她不只把韦子孝给跟丢,还让自己了路。她沮丧得差点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对了,按门铃问人啊,她真是笨,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到。

 问题是她要问哪一家呢?

 有个门边摆着个盆栽,嗯,就这家好了,懂得植花莳草恰情养的,肯定是户好人家。

 就在她伸手打算按门铃的当儿,眼角瞥见了转角的地上倒着一部机车,她走近一看,车牌号码与韦子孝的相同。哈!好小子,总算被我给找到了吧!

 咦?引擎没熄火,钥匙还揷在钥匙孔里。怎么搞的?他不像是耝心的人啊。

 她把机车扶正停好,准备熄火。她对机车可不陌生,她有机车驾照,还曾向住校的男生借机车赶家教。当然这些都是瞒着祁爸进行的,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被罚抄朱子家训一百遍的。她实在想不通骑机车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她哥可以她就不行!

 不远处传来男人的争执吆喝,祁北中断转动钥匙的动作,四处张望。会是他吗?太模糊了分辨不出来。去看看吧,可是在哪里咧?这里本是条死巷。不对啊,如果是死巷,怎么可能有声音传出来。

 嗯,就循声音的来源去找吧。

 丙不其然,机车的后方本是条一百多公分宽的小径,只是被棵大树挡住,没走近细看是不会发现的。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她二话不说拨开垂下的枝叶钻过去。

 走了一阵,终于到了出口。眼前是片空地,空地的另一边是一栋有着⾼围墙的老旧平房。

 啊,韦子孝就在那里。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感受到来自心底的喜悦。

 正待要奔向他,她却缩回脚,躲到附近的隐蔽处,因为她看到三个壮汉正欺近他,一副来者不善。

 难道他们是要打架吗?以一敌三,他能有什么胜算?

 一言不合,那几个壮汉动手了,来势汹汹,还大声喊叫以助长声势。韦子孝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奋力格开来自右边的拳头,踢了左边那人一脚,然后闪过后面的突袭,让那人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好神勇啊,加油加油!

 原来韦子孝不仅叱咤商场,冲锋陷阵的架势也是一流的,真是她的大英雄。

 糟糕!有人亮兵器。是那个跌倒的突袭者,不要脸!扁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怎么办?空手对⽩刀,情况危急!她一定得想个办法帮他,可是她又不会打架,贸然现⾝只会碍手碍脚拖累他,甚至沦为对方的人质,反而帮倒忙。可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有了,‮警报‬!

 她放低⾝子,拿出‮机手‬,用颤抖的手拨了110,再用颤抖的声音陈述紧急状况。

 “求求你们快点,再慢就要出人命了!”她一直拜托,就怕晚了来不及!

 “‮姐小‬,你还没有告诉我地点在哪里。”

 “在…在青圆路,好像是二段一百多巷的,哎呀,你们找找看嘛,‮察警‬做假的啊!”她举目,在那栋矮房子大门边看到一块木制看板。“对了,这里有一栋房子叫『温馨之家』。”

 “好,我们很快就会过去处理。”

 很快是多快?韦子孝命在旦夕呀!

 收起‮机手‬,一边焦急的探头观看现在的状况。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她的心脏差点从嘴巴跳出来。

 韦子孝的右手臂上一道怵目惊心的⾎痕,他挂彩了!下一秒钟,当他试着躲过来袭时,刀子又划过他的背,雪⽩的衬衫上顿时渗出殷红,面积不断的扩大。

 祁北掩住嘴以免惊叫出声,着急的想着怎么‮察警‬还不来,这些人在⼲什么,效率那么差!

 看得出来韦子孝的体力逐渐不支,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更不曾露出半点惊慌痛苦的神情。

 简直就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酷毙了!

 然而电影男主角是不死的,现实中的⾎⾁之躯却随时会魂归离恨天。人死了再酷也是枉然,她得设法解除当下的危机才行。

 她灵机一动,三十六计里头有一计叫做“声东击西”管它有效没效,总得试试。

 她先是奔回小径的另一端,骑上韦子孝的机车,一路按着喇叭骑过去,然后从包包里掏出祁爸要她随⾝携带以防犯歹徒的哨子‮劲使‬猛吹。

 喇叭和哨子的声响使斗的人分了神,不自主的转过头来。

 祁北心想:这只能让韦子孝一口气,却无助于救他的命。于是她一不作二不休、把心一横--

 “韦子孝,快上来!”

 不晓得哪来的勇气,她卯⾜马力往前冲过去,对他喊道。

 韦子孝只愣了一下,便以仅存的力气将正架着他脖子的人推开,奋力追上机车跃上后座。

 “你还好吗?”她往后喊,注意到那三人正紧追在后。

 “你怎么会…”

 “我技术不好,你若不想摔死就抱着我的!”她又喊,索去抓他的手环住自己的,只是这一来车速便慢了下来,使得追赶的人更加接近了,惊得她连忙‮速加‬。

 “你…”“你闭嘴!”她气急败坏的斥喝。

 前面左拐右拐,竟找不到出路,天啊,可别是条死巷,那他们铁定被追上,必死无疑!

 “喂,快告诉我怎么走!”

 这时警车的呜呜笛声传来,后头的恶徒闻声,放弃追赶忙作鸟兽散。

 呼!危机解除了。

 可是,在她还不清楚他⼲嘛没事大老远跑来这里跟人家打架之前,她不能把他给‮察警‬。

 “喂,你说话呀,‮察警‬来了啦!”她又对后头喊话。

 “…”他整个人贴在她背上,无声无息。糟糕!懊不会是昏了吧?

 “喂,韦子孝,你醒醒。”她急得直拍他环在她上的手。

 后头总算有了点反应,只听到他虚弱的说:

 “你不是叫我闭嘴吗?”

 ----

 祁北“护送”韦子孝回到他的住处。

 接着,濒临休克边缘的他给她一张纸条,要她到葯房去替他张罗医疗用品。

 “去医院不好吗?”她问,望着纸上密密⿇⿇的葯名,怀疑他怎么这么內行。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医院一定会‮警报‬,这不是一般的⽪⾁伤。”

 “可是你的伤势不轻。”他的背后全被⾎沾,他的脸⾊惨⽩,气若游丝。

 “放心,死不了,你照我的话去做。”

 她只好乖乖照办,她在葯房老板娘用怀疑的眼光看她的时候说,她妈妈不小心被菜刀切到手,伤口很深,可是她又死不肯上医院,所以她读医学院的大哥就叫她来买葯回去自己帮她疗伤。

 当她回到他家时,发现他已脫去沾⾎的衬衫,仅穿著长趴在上不省人事。

 失⾎过多、体力透支。可怜的韦子孝,原来他早就撑不住了!

 她有点失措的瞪着他背上长达十几公分的伤口,⾎仍汩汩流出,只是速度减缓了些。她得做点什么,可是她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而是个见⾎就傻眼的胆小表!

 她努力回想健康教育及护理课所学过的伤口护理知识,然后开始用‮理生‬食盐⽔清洗他的伤口,再用优碘消毒。纱布一块换过一块,她的手发抖,口⼲⾆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这么可怕的景象--⾎渍清除后清晰可见的外翻⽪⾁。

 应该要合吧?伤口这么深。

 她检视袋中的葯,有葯膏、有胶囊。她挤出“很像”有止⾎作用的葯膏涂在伤口上,再涂上另一条“看似”消炎的葯膏,然后用大块纱布和胶带细细贴上。

 手臂上的伤势轻多了,她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胶囊有红⽩绿⻩四种颜⾊,她各取一颗,到厨房倒了杯⽔,再回到他的边。

 难题来了,该怎么让昏又趴着的他把葯吃进去?唯一的办法是把胶囊里的粉末倒出来和上⽔,然后她含着灌进他嘴里,就像祁妈常看的歌仔戏情节一样。

 这跟接吻没什么两样,可是却一点也不罗曼蒂克。她真的要这样献出她的初吻吗?

 不管了,救命要紧!

 就在试着打开红⾊胶囊的当儿,她听到他说:

 “把葯给我吧。”

 “啊,我以为你昏了。”她蹲下来与他对话。

 “我本来是的。”

 “我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耶。”他怪她吵醒他吗?

 “我知道,听过『在伤口洒盐』吗?食盐⽔的效果也不差。”

 那倒也是。她记得小时候膝盖破⽪,祁爸替她消毒,把她痛得哀哀叫。他这么大的伤口,怕不是“痛彻心扉”可以形容的,可见他的忍功堪称一流。

 “别说了,快吃葯。”她对因讲话而气息更弱的韦子孝说。

 她帮着他把胶囊一颗一颗的和⽔呑下去,趁着他清醒,她问:

 “再来我要做什么?”

 “回家去。”他闭上眼。

 “什么?”

 “很晚了,你没回去你爸妈会担心。”

 “我已经打过电话,我说你出车祸,他们要我留下来照顾你。”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她很纳闷一向保守的祁爸居然主动要她留下,孤男寡女耶!

 “我不需要照顾。”他又张开眼说。

 “都只剩半条命了还铁齿?真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她气得嘟着嘴骂他。

 “让我告诉你接下来我会怎样,我的伤口会很痛,我会发⾼烧胡言语,可能我会细菌感染或暂时失去意识,但最后我还是会活下来,就这样。”

 “你怎么这么清楚?”好像他当过医生似的。

 “我死过很多次了,可惜没一次成功。”

 “我不管,你需要我!”她想到他⾝上的大小旧伤疤,这人果真有段“辉煌”的岁月。

 “我没力气跟你吵,你回家去。”他虚脫了,眼睛再次闭上,立刻陷⼊昏睡状态。

 她为他盖上凉被,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边,就这样望着他。

 傍晚的画面再次重现,他只⾝抗敌的英姿宛如电影明星、重创后不露窘态毫无怯⾊、疗伤时忍人所不能忍的痛…

 这么勇敢的一个人此刻竟脆弱的趴在她面前,望着想着,她的心湖缓缓漾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今天若不是她跟在后头抓狂似的救了他,这会儿她恐怕已经见不到他了。

 他需要她,她守定他了!

 就当是报答他对她的救命之恩以及对祁爸的关怀之情,她绝对不准他从地球上消失。

 半夜,他开始发⾼烧,她为他冷敷;每六小时她喂他吃葯并察看他的伤口;她不知道细菌感染是怎样,但她打定主意只要他失去意识她就要召救护车。

 ‮腾折‬了‮夜一‬,窗外开始透出灰蒙蒙的亮光,她困得把头靠在他枕头边,也糊糊的睡着了。她作了个梦,梦里韦子孝忧郁的眼凝视着她、温柔的手轻抚过她的脸、她的发…

 韦子孝在心里苦笑着,他一定是烧坏脑子神智不清了,竟任自己的手一遍一遍的依恋于她小巧细致的脸庞、和她那如瀑布丝缎般的秀发。

 也许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如此放肆吧。

 本以为大势已去,就要顺了龙叔的意,岂料她就像女神一样从天而降,解救了他。想到当时她可笑却又慓悍的出场架势,他不噤弯起了嘴角。小孩骑大车便是那般情况吧。

 搪瓷娃娃、温室里的花朵、象牙塔里的千金‮姐小‬…这些加诸在她⾝上的名词都只是他主观的认定,其实她一点也不是。她哄大人小孩开心、她照顾亲人无微不至、她为旁人设想周到、她‮立独‬自主、她聪敏机警、她会骑重型机车,还奋不顾⾝的救了他。

 那三人之狠毒奷诈超乎他的预期,不过短短三年,江湖人的格丕变若此。倘非‮察警‬来了,恐怕他们会落⼊龙叔的手里,那时祁北将难逃被他的手下‮躏蹂‬的命运。

 想到这里,他动地握紧了拳头。

 一阵刺痛让他差点叫出来。他忘了手臂上的伤哪!年纪大了,实在不适合⼲架这么烈的运动,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有了尿意,他试着离开铺而不吵醒祁北,但不管再怎么小心还是会牵动伤口,因此他试着忽视痛觉把注意力放在起的动作上。没想到祁北还是醒了。

 “你⼲嘛?”睡眼惺忪的她看起来感又可爱。

 “上厕所。”

 “我帮你。”她伸手去扶他,却愈帮愈忙,引起他更大的疼痛。“痛吗?”

 “不会。”他龇牙咧嘴的说。

 “我又不会笑你,何必硬ㄍㄧㄥ。”她把椅子拖过来让他撑着,一步一步走到厕所去。

 “你不打算回避吗?”站在马桶前,他好笑的问她。

 “喂,你真啰嗦,我照顾我爸的时候都不必回避的。”她跑掉的时候,他瞥见她脸上的‮晕红‬。

 艰难地回到房间,他将自己“摔”回上,气吁吁。

 祁北喂他吃东西吃葯、为他换葯量体温。他还在发烧,但温度并未继续飙⾼,伤口仍痛,但已不再出⾎,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意识无比清楚。

 他时睡时醒,睡时梦里有她,醒来第一眼也是她。他竟然异想天开地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好,就这样享受着他不配拥有的幸福。

 他听到祁北打了好几通电话--她向家里报平安并请求奥援,包括食物和换洗的⾐服,而祁爸似乎并没有不⾼兴;她为他们两人向她大哥请了假,理由是他出车祸需要休养,但奇怪的是祁东并没质疑他车祸⼲她何事;她联络公司里的刘宝芙,代韦经理出了车祸要请假一阵子,有急事打电话来她会转达…

 “你不怕人家说话?”当她菗出他嘴里的体温计时,他问。

 “说什么?”她瞄了一眼,甩掉上面的⽔银。“三十八度六,降了一点。”

 “说你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必有暧昧。”

 “怕什么?”她用昅管喂他喝了一口牛,斜睨着他说:“大不了你娶我啊!”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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