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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二十七节 不祥
 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胡话,不但今⽇不准,以后也不准头忽然一阵悸动,不知怎么的,一种莫名而酸楚的感觉袭上来,让我很难受。我定定地看着他,生怕他再提到与生死离别任何相关的话题。

 多尔衮本来端起杯子来正要饮下,听到我如此之说,先是一愣,然后放下酒杯“咳,你急什么呀,我也不过是开玩笑嘛,戏言而已,不必这么耿耿于怀。”

 我怅然地摇了‮头摇‬,勉強挤出一丝笑意:“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了,明知道你这是玩笑话,却总是忍不住往不好的地方想…以后再这样类似的话,还是尽量少说为好,万一不幸言中,一语成,可怎生了得?”

 “好好好,我听你的,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多尔衮说到这里时,笑容渐渐凝结住了,他久久地注视着我,似乎要揭开我心底的最后一层轻纱。

 “你怎么了,⼲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偷了你最宝贵的东西一样。”我坚持着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偃旗息鼓,败下阵来,只得尴尬而局促地问道。

 他的目光中织着难以言喻的情愫,终于,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熙贞,这次咱们不开玩笑,你说实话,假如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我一怔,用匪夷所思的眼神询问着他,真不知道他今晚怎么了,会突然想起这么一个沉重而忌讳的话题。

 如果那样,我该何去何从?我踌躇着。犹豫着,艰难地选择着。终于,在他期待地目光下,我⼲涩地回答道:“我,我想会为你守一辈子…”

 多尔衮并没有立即流露出感的神⾊,在満州,丈夫死后子再嫁是极正常不过的事情,我能给他这样一个承诺。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然而他却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如果我的兄弟侄子们一定要收你⼊府。你会不会…”

 我忽然坚定地回答道:“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偿心愿的,我自有对策。”紧接着反问道:“那么换成我问你,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多尔衮盯着我看了一阵,忽而释然地笑了“如果你死了,我也是和你一样的选择。就是为你守一辈子。”

 我如同听到了这么多年来最不可思议的天大笑话,不由哑然失笑“你?不要骗人了,你三四妾地,怎么个守法?去当和尚?也写几首‘曾经沧海难为⽔,除却巫山不是云’之类地诗句?”

 他摇了‮头摇‬,神⾊郑重地回答道:“一个人地表现在外面的一切都可以是虚伪的,唯独自己的心是‮实真‬的。不会欺骗自己的。我说的守。就是将你地影子永远蔵在我的心里,以后,再不会把自己的情给另外一个女人——也就是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女人。”

 我这次再也笑不起来了,用双手捂起脸来,矛盾地闭上眼睛。都说男人的承诺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我怎么能轻易相信那些言情小说似的千古绝恋,山无棱天地合?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是人的本,任他是谁,也未必能始终如一,永恒不变。我又怎么可以被这些甜言藌语冲昏了头脑?兴许,这类似的话,他也对其它地女人说过;如今,他是否已经把对那个女人地爱恋转移到我的⾝上来呢?

 良久,我终于放下了手,故作轻松道:“净说笑话了,哪里有男人为女人守节的?”在这个古代,这地确是匪夷所思,荒诞离奇的笑话。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一位跺跺脚地⽪就得抖三抖的风云人物,一代雄。

 “这个世上最难抗拒的就是岁月流逝,时光荏。也许你现在因为我的外貌而留恋,可是我终归有一天会老的,就像这窗外的落花,‘试看舂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舂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多尔衮没有说话,而是起⾝下炕,走到窗下的镜台前,盯着那只包银菱花镜凝望了一阵,然后伸手取了下来。

 “对于相濡以沫的夫来说,他们的关系就像这面完整的镜子,不分彼此,休戚相关。但是如果这面镜子突然摔碎了,其中一半彻底粉碎,无法修复。而剩下那一半,就永远也无法找到与它相配的,也只有孤独一世了。”

 ‮摸抚‬着光滑的菱花镜,他低声念道:“镜与人俱去,无复娥影,

 我无声地喟叹着,从后面伸手过去,将那面镜子取了过来,重新安放在镜架上。“你的心思,我明⽩,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没有骗我。”接着忙不迭地将这个惆怅的话题转移开去“好啦,咱们不说这些了,回去喝酒吧!别被这类念头影响了心思。”

 多尔衮也意识到自己确实走神了,于是展颜一笑,重新回到炕上坐下“幸亏你及时提醒我,否则再这么下去,我还真落到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地步了呢!”

 然后端起酒壶将我的杯子斟満“刚才你都不等我,就一个人先喝了,这可不怪我啊…”我们两个的酒杯刚刚碰到一起时,忽然外面的太监通禀道:“主子,內院的几位大学士正在殿外求见,说是有最新军报来禀告主子。”

 多尔衮无奈地放下酒杯“你看看,连喝杯酒都不让安生,你先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接着吩咐道:“叫他们到东暖阁候见吧!”

 说完就站起⾝来,我替他整理着袍子上的皱褶“这⾐裳都庒皱了,要不要换一件再去?”

 “算了吧,反正都是每天见面的大臣们。也无所谓了。”

 多尔衮走后,我两手托腮,倚在桌子边沿上沉默了一阵,觉得很是无聊,就端起杯子来把里面地葡萄酒喝了个⼲净。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再斟,再饮…不知不觉地,一壶酒被我喝得见了底。

 旁边的宮女赶忙过来想要将空就壶添満。我摆手制止住了。“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宮女小心喏道,然后退到了门外。

 这么久多尔衮也没有回来,估计有很多军机大事要商议,看这种情形,他就算回来也不会再继续饮酒了,没准还要来回踱步思考对策,怎能继续贪杯呢?

 百无聊赖间。我起⾝下了炕,准备去书案边看看今天还有什么折子遗漏了,免得耽误什么紧要事务。谁知正在弯提鞋的时候,忽然一阵眩晕,我还以为是⾎庒的问题,于是小心翼翼地直起⾝来。眩晕倒是

 失了,不过取而代之的阵阵恶心反胃,很是难过。

 我伸出颤抖的手扶住炕桌。正想喊人。却终于屏不住,一下子呕吐出来。外面的宮女太监们听到屋內的异响,忙不迭地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搀扶着我“主子,主子…”

 “这是怎么了?”“还不快去找太医过来!”大家很是惶恐,不知道我是不是犯了什么急病。

 这会儿工夫,我已经吐去了一大半,觉得胃里渐渐舒服起来。于是満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地,刚才酒喝急了,打个嗝就呕出来了,不要大惊小怪!”

 “可是,主子贵体要紧,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我看着地砖上正缓慢地向四处蔓延开去地暗红⾊酒,心中奇怪,虽然我方才喝了不少酒,但是平时地酒量也不至于这么差啊!莫非是许久没有喝所以酒量退步了?不管怎么样,自己这般糗事若是还好意思传太医,不但小题大做,还让人背地里笑话我明明酒量差还要逞能,着实有失颜面。

 于是我不准他们去请太医“好啦,你们收拾⼲净后就都下去吧,不要到处传说,知道了吗?”

 他们只得老实答应着,同时手底下没有歇着,迅速地收拾完毕之后,方才惶恐不安地退去了。

 过了一阵,多尔衮终于回来了,他闻到室內的气味,不噤奇怪“咦,怎么了?到处都是酒味?”

 “啊,方才我一个不小心把酒壶碰倒了,洒得満地都是,不过刚才已经收拾⼲净了。”我感觉自己⾝体上没有什么异样的,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于是也就轻松起来。为了免得他担心,所以连忙掩饰道。

 他倒也没有看出我在说谎,只惋惜道:“这么好的酒被你浪费了,实在可惜啊!算啦,今天不喝了。”

 “这是怎么了?”我打量着多尔衮的神⾊,只见他的脸上带着微微地笑意“莫不是前线有什么大捷,还是又攻下了哪座重要的城池?”

 “看来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多尔衮坐了下来,边脫靴子边说道:“有好消息,也有不好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还句话听起来怎么如此耳?哦,对了,很多电视剧里都有这句台词,我心中大笑:哈哈哈,多尔衮,想不到你也这么恶俗的时候啊!不过,一般女主都会怎样回答呢?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我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当然是先听好消息了。”因为看他的脸⾊,就算是坏消息也应该没什么大不了,或者说在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那好,就先说好的。叶臣那边地进展得不错,现在整个山西地绝大部分土地都已经落⼊掌中,如今统计来,各路大军共平定直隶、河南、山西九府、二十七州、一百四十一县。可谓是形势一片大好啊!”“哦,这倒值得庆贺,”话虽这么说,不过这些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有如何喜悦“还有呢?”

 多尔衮继续说道:“李自成在退⼊陕西时,自毁长城,杀了他手下最得力也最有智谋的大将李岩,无疑是自折臂膀,如此看来,流寇彻底败亡之⽇不远了。”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略带一丝惋惜地神情“听说这个李岩很有才能,若能为我所用,招降流寇归顺我大清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这样也不意外,我知道历史上李岩的最后结局,如今‮实真‬地发生了,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怜悯地说道:“只可惜跟错了主子,李自成定然是怀疑他要去河南拥兵自重,或者反叛他归顺大清,于是就除之而后快了。”

 多尔衮叹了一句“明珠暗投,这也是他自己选的,错了也怨不得别人。这李自成也着实输红了眼,正当用人之际居然滥杀无辜,就如当年的崇祯杀袁崇焕一样,暴君所为,必然不得善终!”接着说了第三条好消息:“故明大同总兵官姜瓖斩贼首柯天相等一⼲流寇将领,献出大同关防来降。如此一来,由晋⼊陕,如履平地了。”

 虽然这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听到姜瓖这个名字后,还是噤不住一怔,想起了原本的历史中,这个人给多尔衮制造的一系列⿇烦。如果不是他降而复叛,一时间整个山西烽火遍野,对燕京的威胁迫在眉睫的话,多尔衮也用不着亲自出征,先后两次征伐才最终平定叛,从此⾝体健康每况愈下,才会在一年之后就…这戎马倥偬,军旅劳顿,耗费的不止是心⾎,更多的还是⾝体的本钱。

 “这姜瓖本来是明朝的大同总兵,流寇进犯之时他不经抵抗就直接投降,如今又斩杀流寇守将的首级来降大清,如此反复无义之辈,绝对不会做大清的忠臣,迟早有一天会反噬回来的,王爷切勿养虎遗患!应当有所打算才是。”我正⾊道。

 多尔衮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道:“你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这样的人究竟对我大清能有多少忠诚我心里也有数,不过此人只要⾼官厚禄就可以收买,只要利益不均就可以反叛,一介小人而已,不⾜为心腹之患。等我将流寇势力和前明残留军队收拾⼲净之后,自然会妥善处置的。只不过眼下正是招降纳叛之机,对于主动投诚之人,我当然要做出姿态,敞开大门来;至于以后的事情,我自有办法,你不必忧虑太多。”

 想想我这个提醒未免显得太早了些,多尔衮的打算自然有他的道理,总不能现在就杀降而自绝收罗人才的门路吧!所以以后再提醒倒也不迟。于是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不好的消息呢?就不要卖关子了吧!”

 “还不是江南那边的⿇烦?我刚刚接到消息,故明福王朱由即位江南,改元弘光,以史可法为大学士,驻扬州督师,总兵刘泽清、刘良佐、⻩得功、⾼杰分守江北。这样一来,起码今年之內,咱们就休想占据长江以南的一寸土地了。”

 “王爷就为这个犯愁?”我忽而动了怜悯的念头,叹息着“我看就在这北方呆着也好,说什么‘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还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荼毒多少生灵?”

 多尔衮呵呵一笑,安慰道:“你再如何见识深远,终究还是个妇人,见不得屠戮流⾎啊!不过呢,我也会尽量避免这样的场面出现的,我打算说服那史可法,让他当个识时务的俊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又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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