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度来到这里,韩芙晴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座游乐园里跟二十年前大致相同,许多游乐器材仍旧保留着,也增添了不少新嘲的游乐设备。
她站在摩天轮前,仰起了头,看着端顶的观览厢,微微一笑。
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来?他还记得那个二十年前的约定吗?
接着,韩芙晴走进了摩天轮的观览厢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里面,看着窗外的景⾊。
明天就是她的大喜之⽇,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期待着另一个人,她知道这样不行,
可是她很想再见他一面,很想再看看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很想从他⾝上再次重温那场为她带来希望的流星雨。
如果今晚又见到了流星雨,她该许什么愿望好呢?
韩芙晴从⽩天等到夜晚,数不清摩天轮究竟转了几次,她知道,他不会来了,流星也不会来。
周遭的灯光都暗了下来,游乐园再过十分钟就要打烊了。
二十年的约定,破灭了,结束了。
她走出摩天轮的观览厢,一个人漫步往出口走去,內心掩不了失落,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这是她预料过的结果,又何必觉得如此难堪呢?她这么告诉自己。
“等了一整天,那个人没来有吗?”出乎意料之外,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竟站在她眼前三步不到的距离。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的眼中还有着隐隐的泪光,尽可能的稳住自己的音调。
“在你踏进摩天轮的时候。”他一直跟在她左右,只可惜她的眼里始终看不到他。
贝语锡的心忽地揪紧。
想到她的心里还有别人,他已经笑不出来了,连装都装不来。
“这算什么?”在结婚的前一晚要好好放纵自己的情感,好让自己没有对不起旧情人?
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妒火,他的双眸变得冷冽,让她清楚明⽩他绝不会轻饶。
“只不过是来寻找一个希望而已。”韩芙晴没有想过要隐瞒他,只是也没有特别需要说出来的必要,她还是有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所以,我该庆幸你是失望了吗?”他咬紧牙关,反讽道。
“是。”如果那个男孩来了,那么或许她真的会有所动摇也不一定,毕竟他曾经带给她的奇迹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韩芙晴走过贝语锡的⾝边,停在出口处,最后又转⾝看了一眼。
他的确没来。
贝语锡的脸一阵铁青,这女人现在是当他是透明的还是死了?
当着他的面这样若有所思的等着另一个男人,她眼底写満了期盼,全是给另一个男人看的!
韩芙晴坐上了贝语锡的车,一路上没有开口说过话,她看着窗外的夜景,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要不要去山上?”她开口了,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贝语锡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突然九十度急转弯,将车子掉头,直往
明山上去。
来到山上,下了车,她走到前方靠着车头,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
贝语锡站在她⾝旁,无言以对。
“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我们会幸福吗?”她试图问得云淡风清,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意。
“我给的会是你想要的吗?”
贝语锡的话里怈漏了他的情感,隐蔵不了的爱恋就这么涌⼊她的心房。
韩芙晴全⾝的⾎
像是达到沸点的滚⽔,她的脑袋轰轰作响,无法相信他眼里所投
出的温柔。那么实真,却又带着些虚幻,这是真的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只是你从来未曾开口。”他有自信可以満⾜她所有的要求。
如果她在这一刻说想要他的爱,那是不是显得很肤浅?是不是会被认为是卖弄清⾼?
可是,爱是她唯一想从他⾝上得到的东西。
那么简单,却又那么艰难。
贝语锡直视着她,她的心里有另一个人,面对毫无所知的第三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胜算,他又能拿什么来搏?
韩芙晴垂下眼睑,走到他⾝前,柔柔地偎进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
,低声轻叹。
“不用给我什么,也不必费力去猜想我的心思,我其实很简单,只是你想得太复杂了。”男人总是喜
将问题复杂化,不懂女人简单易明了的心思。
贝语锡站在原地,明明她就靠在他的怀里,为什么他却感觉他们的距离那么遥远?就像他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她。
“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要逃吗?”她低声询问。
“为什么?”贝语锡配合地开口。
“因为在等待你来寻找我。”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出现时,她就能感觉到自己的重要
,好像他非要她不可。
可是她明⽩,这只不过是他的好胜心作祟,无关情爱。
“如果有一天我停止找你了呢?”
“那么,我就飞到你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永远的蔵匿。”最好能变成空气,他看不见,可是她可以永远伴在他⾝边。
“你真这么爱我吗?”
他的问题让她的⾝子一僵。
她毕竟是情场上的新手,尽管努力隐瞒,却还是骗不了他这个老谋深算的常胜军。
她退出了他的怀抱,抬起头看着他,毫不闪躲。
有一瞬间,贝语锡以为她会逃,可是她没有,灿若星辰的⽔眸里全是对他浓烈的情感。
“对,我就是这么爱你。”她可以逃,却还是选择自投罗网。“这不是你所想要的吗?”等了这么久,他不就是等着她这只难以驯服的小⽩兔乖乖落网吗?
贝语锡没有回答,
他是赢了,该是赢了才对,怎么他却觉得自己输了?而且输得那么彻底,连心也变得空空
的。
究竟是怎么了?
*********
“芙晴姐,不对,不对,现在应该要叫你大嫂了。”
一个月前,韩芙晴跟贝语锡已经结婚,可是贝庭儿还是常会弄错称呼。
“今天哥哥又留下你一人啊?”哥也真奇怪,结婚之后老把
子丢在家里,一点新婚夫
间的热情都没有。
“最近南区分行有些问题,所以他比较忙。”韩芙晴随便找了个借口带过,其实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下班时间总是要她先回去,就连上班的时候他们也是分别出门,他在躲她,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得到,更何况是心思一向细密的她。
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却像陌生人一样,她愈来愈不懂他了。
“就算很忙也不该这样啊,连藌月旅行也没去,现在还常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这实在太过分了。”贝庭儿
本看不下去,她一定得找时间好好臭骂哥哥一顿。
韩芙晴没有说话。自从那天从
明山上回来之后,他就一直都是这样,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会多跟她
谈,甚至多看她一眼。
是因为她说了爱他,所以造成他的困扰了吗?
“大嫂,你的成绩好不好?”贝庭儿坐在书桌前,无聊地翻着桌上的资料。这篇报告,她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还算可以,怎么了吗?”韩芙晴看了看报告的标题,了然地一笑。
“没有啦,今年是最后一年了,要
的报告特别多。”所以她心烦意
,想找个人聊聊天嘛。
“很累的时候可以看些课外书,有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韩芙晴走到她的书柜前,突然发现几本观星的书籍。“我可以看看这些书吗?”
得到贝庭儿的允许后,她推开书柜的玻璃门,菗出其中一本观星大全。
拿着书坐在
沿,她发现这本书看来已经有些年代,书的內页有些都剥落了。
她小心地翻阅着,发现几处有着苍劲的字迹,这字迹她看了七年,虽然跟现在的有点差别,但是她可以确定这是出自同一个人手中。
莫名的,她就是觉得这一定是贝语锡的字迹。
“这本书…”
“这本书是哥哥的,他丢掉了,是我偷偷捡起来的。”贝庭儿指着书柜里的那些书,表示这些跟观星有关的书全都不是她的喜好。
“这些都是贝语锡的?”她不知道原来他对观星有趣兴。
“是啊,不过你千万不要问他,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贝庭儿降低了声音,说得十分神秘,仿佛怕被人听到。
“为什么?”人总是掩不了好奇心,而且这又是关于贝语锡的过去,韩芙晴自然想要了解更多。
“唉!这是很长的故事。”贝庭儿先给她一些心理准备。
韩芙晴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记得那天是哥哥的生⽇,我们一家四口约好要在游乐园里碰面,哥哥那天⽩天有试考,所以他会在试考后自己过去游乐园。我跟爸妈准时在下午一点出门,可是,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想起了当时的景况,贝庭儿仍有些颤抖。
“有辆蓝⾊的小客车急速朝我们冲撞过来,当时我们
本无路可躲,爸爸把方向盘转到极限,小客车还是笔直地朝驾驶座撞来。”
她跟⺟亲坐在后座,虽然承受极大的击撞,但是只是受了些轻伤。
“当时爸爸脸上不停流着⾎,他不断要我们快点下车,妈妈在慌
之中硬是将我拉下车。当时我还紧握着爸爸的手,我不能丢下他,我有预感,如果松开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果然,恶梦成真,车子因为受到击撞,油箱也跟着爆裂,就在她们下车不到三分钟,车子炸爆了。
“我跟妈妈被送到医院,爸爸在救护车上就已经被盖上⽩布了。妈妈不停地哭着,我不停跟爸爸说话,尽管他的⾎⾁已经模糊,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睁开眼多看我一眼…”
贝庭儿红了眼眶,⾖大的泪⽔不停滑落。
“哥哥在晚上赶到医院来,当时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跪在爸爸⾝前,跪了一整晚,但是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妈妈告诉她,哥哥是因为连爸爸的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到,所以伤心至极。
“从那之后,哥哥就像变了个人,他很少笑了,也不再参加课外活动,每天准时上下学,总是把自己开在房里。他变得沉默,就像夜一之间成
许多。”
她们原本以为时间久了,哥哥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三年、七年、十年过去了,他却只是愈来愈沉默,愈来愈没有情绪。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韩芙晴呆愣的看着贝庭儿哭得通红的小脸。
二十年前了,就在一个月前,你们结婚的前一天,就是爸爸的忌⽇。”那天他们三人还一起去爸爸坟前,跟爸爸说哥哥即将结婚这个好消息。
“那个游乐园,是哪个游乐园?”韩芙晴相信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那个游乐园就在市区啊,在二十年前颇有名气,现在都还在。”市区內有好几个游乐园,但是有二十年之久的只有一个。
韩芙晴无语。二十年前,因为⽗亲工作上的调动,所以她曾在台北住饼三年,当然知道贝庭儿说的游乐园是哪一个。
当时,她在那个游乐园里邂逅了一个男孩,那个温柔又带给她希望的男孩。
是他吗?那个男孩就是贝语锡吗?
天底下会有这么多巧合吗?她不敢再往下想,她不要再想…
“对了,我曾偷看过哥哥的⽇记,他说,那天他在游乐园里搭了幸福摩天轮,
还看到了流星。”好神奇喔,哪来的幸福摩天轮啊?
韩芙晴倏然抬起头看着庭儿,一脸震惊。
“你…你哥哥喜
吃⾁松面包吗?”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
“喜
啊,以前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到面包店去买一个热腾腾刚出炉的⾁松面包。”不过从那天之后,贝庭儿便再也没有看过他吃⾁松面包了。
韩芙晴眼前的世界有如天崩地裂,顿时风云变⾊,她丧失了所有感觉,听不到也看不到。
她拿着那本书离开了贝庭儿的房间,对⾝后贝庭儿的叫喊完全充耳不闻。
回到家中后,韩芙晴在浴⽩里放満了⽔,接着将那本书丢进⽔里。
接着,她坐进浴⽩里,看着那本书出神。
之后她拿过那本书,发现残旧的书本承受不了⽔的侵蚀,一大片一大片的剥落了,散在⽔中,四处飘浮。
手上只剩下厚厚的书⽪,她发现底层的书⽪內侧写了一行小小的字。
二十年后,幸福摩天轮再见。
视线
蒙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书⽪,⾝子慢慢滑进了⽔底。
等了二十年的人,竟然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触手可及之处,为什么她却没有发现?
他们同样有颗善解人意的心,还有看透人心的黑眸,那双修长而⼲净的手就是最大的破绽,她怀疑过的,为什么当时没有追查到底,为什么她会这么耝心?兜了这么大一圈,寻觅那么久的人,却一直在她的⾝边。
韩芙晴的眼泪流进了冰冷的⽔里,她知道自己的心破了个小小的洞。
清脆的敲门声响传⼊她耳里,她从⽔里面坐了起来,呼昅着新鲜的空气,发现自己活得好空虚。
这二十年来,她的生命多了些什么,错过了些什么,她从来没有留意,只是专注的等候着一个人。
偏偏那个人却以另一个姿态出现,陌生得让她认不出。
得不到回应,贝语锡转动门把,开了门,与坐在⽔里的人对望着。
韩芙晴从浴⽩里慢慢站了起来。她穿着连⾝黑⾊棉质长裙,⾝上的⾐服因为
透而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躯,原本盘在脑后的发髻也松开了,长发凌
的散在
前和⾝后,此刻的她看起来有另一种美,
颓废的、不受拘束的,美得令贝语锡忘了该如何呼昅。
随着她走一步,地面上就多了一摊⽔渍,最后她站定在他眼前,指尖顺着他的眼眉落到他刚毅有型的下颚上。
“你…”“嘘…”韩芙晴的手指停在他的
上,⽔眸滑下了⽔晶般闪烁的泪珠,温柔地漾开一抹笑。
丙真是他,竟然就是他。
像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叹息,她闭上眼吻上了他的
,带着珍惜还有爱怜,心悦诚服。
贝语锡的手停在她的柳
上,对于她过分的柔顺显得有些手⾜无措。
可是,他喜
她这个样子,就像她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专属他一人。
她的
贴在他的
边,魅声低喃:“怎么办,我愈来愈爱你了,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她的话就像带着十万伏特的电力,穿透过贝语锡的⾝躯,让他发不出声响。
“这一次,换你逃了。”韩芙晴笑了,对于角⾊的对换显得毫不担心,甚至还噙着不一抹容忽略的自信。
他该转⾝离开,可是⾝子却不听使唤,只能傻儍地看着她,甚至期待她接下来的举动。
她的⽔眸里全是对他的深情,毫不保留的完全付出。
韩芙晴的手松开了他的领带,从衬衫最上面的钮扣开始,一颗一颗开解,菗出他的⽪带,拉下西装
的拉链,之后,她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贝语锡的呼昅声沉重,气息
了,低头看着温柔的她,忽地,他脑海里像是闪过了些什么,但是现在不是回想的时候。
他欺⾝向前,将韩芙晴庒在门板上,惩罚般用力地
吻她的
,不顾她是否疼痛,也不理她的內心正盘算什么。
此刻他只是一个男人,而她是他最想要得到的女人。
这次的占有不同以往般单纯,不再只是男人想要服征女人那么简单而已。
他连同她的心一起进攻,不过,是谁让她开启了心门,他无从得知。
这场游戏已经慢慢变质,随着他投⼊愈来愈多的时间,花费愈来愈多的精力,结局是胜是负,他已经没有十⾜的把握了。
看来失控的、沦陷的不会只是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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