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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戒裑银白
 “这是我的罪孽。”白银的骑士低声说“我一直在欺骗您。”被一盏黯淡灯火照亮的屋子曾被用作囚室,关押将死的试验品,此刻它是昏暗的告解室,他面对着的不是能给予他宽恕的神甫,而是下达裁决的神明。

 “我从不是您的护卫。”希欧多尔抬起眼睛,火光在他的瞳孔中跃动,艾西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我早被放逐出圣都,因为教皇知晓了我对您暗中的觊觎,对此我无言狡辩。”

 “那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呢?”艾西问。“我本想来远远见您一眼。”骑士银白的长睫垂下。

 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从一开始我就对您心怀绮念,我对您一直怀有…更肮脏的念头。”他的声音变得极轻,艾西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肌肤相触,忽而滚烫。

 “我一点也不觉得肮脏。”她望着希欧多尔的眼睛说“我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后半句话好像是自然而然地就口而出。是的。艾西想,她喜欢希欧多尔,她想和他在一起。骑士听见耳畔血的声音,良久,他开口说:“…因为您还未见过教皇,您只是忘了他。”

 灯火无风颤动,他想起她从长廊上走过的步伐,想起她专注盯着棋盘的双眼,想起加西亚教皇葬礼上的钟声,想起高塔和盘旋的阶梯,想起不再能飞翔的鸟,她是为教皇而留在并不喜欢的笼中,而他只是被家族厌弃,亦被神厌弃的人。

 “所以我们逃跑吧。”艾西握住他的手,灯火映在她眼睛里“逃到教廷的视线之外,逃到教皇也找不到的地方。”

 “您本不该四处漂泊。”“我不怕。”艾西说“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害怕。”***基地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这是一个极早的清晨,除了昨夜那些熬夜到现在的人,大部分人在睡梦里被这这刺穿耳膜般的声音警醒。

 值守的人从暗门的梯子下到底下,大声喊道:“教廷的人来了!”熬了一夜未睡的西立刻喊道:“拖住他们!”刚泡好的提神热饮冒出腾腾热气,她匆忙跑出房间。

 “我们已经尽力在拖了!”值班人喊道“教皇亲自来了!”不是明天,不是后天,偏偏是现在。暗门咔嚓开启,传来靴底敲击金属楼梯的声响,颀长的人影从楼梯上走下,身后跟着两队整齐的人马,他们穿着钉了铁掌的长靴,只着布铠。

 但口的银质徽章醒目闪亮,两柄长剑护卫着太阳。是神殿骑士的标志,在这个标记面前无人敢出面阻拦。基地里醒着的人下意识后退。

 即使教廷已不是敌人,但在圣教会下东躲西蔵的阴影仍旧烙在众人心头。金发,与蓝眼,即使穿的是武人的长靴与窄袖,那张面孔仍然矜贵优雅。

 大陆唯一的教皇出现在这仄的地下空间里,所到之处人人后退。西逆着人拦上去:“你来得正好,教皇阁下,我正要来问你…”“…艾西在哪?”教皇面无表情地说。既是补完她的话语,又是一个提问。无论哪种他都不期待答复,他朝内部走去,两队骑士护佑他的身后。教廷的掌权者眸光森然,众人尽皆噤声,他仿佛已知晓艾西必然在此处。

 “站住!”西在他身后喝道。教皇置若罔闻。骑士们无声又迅速地闯进宿舍区,所有关着的房门全被撞开,睡梦中的人在一头雾水中被佩剑的神殿骑士惊醒。

 教皇走向最里的房间,门开着。室内空无一物,被褥整齐地迭放在一侧。教皇弯,指尖拂过平整的铺,仿佛将其上残留有的一丝幻觉似的温度与气味收容于指尖。体温仿佛曾经存在,又仿佛已然消失。西在他们身后跟上来,松了一口气。

 希欧多尔要比楼上的值夜人更早发现教皇的到来,在警报拉响时他已悄然带着艾西离开,谨慎地抹消了痕迹,却也匆忙到来不及同她打声招呼。“你难道以为她在这里么?”

 西站在所有骑士之后,沉声问道。“难道她不在么?”教皇冷冷反问“我没有兴趣知道您隐瞒她去向的理由,我只要见到人。”

 左臂上的契约传来隐痛,艾西在离他相当近的某处,却在不断远离他,他抬步朝另一个出口而去,神殿骑士分出部分守在原地,另一部分跟上他的脚步。西叫住他。

 “不要去…”她喊道“不要做让她恨你的事。”教皇的背影一滞,但他并未回头,也并未停下脚步。

 “恳求他。”她曾这样告诫艾西。若是见到了教皇,无论他要做什么,务必先恳求他,恳求他不要,恳求他停手。艾西用力地点头,说她记住了,她一定会求他的。西看着女儿无知无觉的脸,心想,这是何等残忍。

 她的确不喜欢教廷的圣子,而这一切也的确足够残忍。对所有人都是。***马背上猎猎的风从耳畔吹过。

 马背上的颠簸被风的魔法所稀释,艾西被希欧多尔护佑在怀中。教廷的人追在他们身后,像执着的猎人那般死死咬住不放。追兵根本不打算遮掩自己的行踪,这片废弃的荒原里。

 他们的存在如暗夜里的灯火般清晰。这是教皇的宣告,无论逃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他们。希欧多尔曾是赛门的弟子,他已藏匿起痕迹,而教皇仍能知晓他们的所在。艾西握住自己发烫的右臂,她挽起袖子,一直隐藏在肌理下的契约浮现在皮肤上,图样鲜,仿佛金粉描摹。

 “这是什么?”她不安询问。是印记,是契约,果然,教皇怎么会放任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又怎么会仍持有理智,他一定是留下了能令他心中稍安的东西,就像线牵着风筝。

 “我们是不是逃不了多远了?”艾西在他怀中问道,她的声音相较于风而言太轻,鹅绒般落在希欧多尔耳畔。

 “对不起。”骑士说“我本答应要带你离开。”“没关系。”艾西说“我们在前面停下来吧,我看过地图,前面有一间屋子。”

 那间荒废的建筑已出现在视野中,白色交谈伫立在荒原上,被旷野上的风和雨水腐蚀得残破,近看只是一处风雨都无法遮蔽的断壁残垣。

 希欧多尔抱着艾西下马,走进那间废弃的教堂里。这里已连风雨都无法遮蔽,过路的猎人和游侠都不会选择此处歇脚,里面很干净,只有风带来的尘与土,神像的脸上留有风化和雨蚀的斑驳痕迹。

 “我在地图上看到这里啦,”艾西仰头望着残破的神像说“我当时想,要是我们经过这里。

 就停下来,然后…只要耽误几分钟,就能完成仪式。”她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对戒指,一对朴素的黄铜戒指,那是她从妈妈的首饰盒里翻出来的,本已旧得蒙了一层黑锈,昨天晚上。

 她已用从厨房偷来的醋仔仔细细擦拭过,将它们擦得光洁发亮,虽然仍只是黄铜而已,她第一次从母亲那儿偷东西,只敢拿了一对看起来又便宜又没有含义的戒指。

 艾西将其中一枚放在骑士手心里。教堂与戒指,朴素的指环在掌中烙铁般发烫,希欧多尔忽而轻轻地笑了一声。

 艾西看见他笑,好像常年积雪的山顶在晴下忽而稀罕地融化,冰雪下生着青草,红色的蔷薇花绽开,开在他的双眸中,他亦从怀中取出两枚戒指,戒身银白,嵌有红宝石。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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